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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早上不到七点半，赵勇就出了家门。虽然队里规定的上岗时间是8点半，他却总是提前将近一小时到单位。这还是他当年在某军区司机训练大队任分队长时就养成的习惯，后来转业到警队后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刚进了电梯，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归属地是河南郑州，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没做多想就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这是赵勇的号码吗？”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熟悉感。

“嗯，你好！我是赵勇，请问您哪位？”

“我是李伟啊，赵队，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哈！”电话那边的人一下子兴奋起来，紧跟着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李伟，李指导！”赵勇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地喊了声，将一旁正在低头看手机的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他满怀歉意地冲两人笑了笑，稍微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转业后一直没机会见面，记得你当年去了开封税务局，现在在那边一切还好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我八年前就调到省税务局这边了，以前三分队的郑队不是在你们那边的税务局吗？前些日子来这边开会刚巧遇上了，我就问了下你的情况，要了你的电话，刚才还担心你会因陌生号码不接电话呢。”

“那倒不会，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有外地的司机打电话过来问些事情。对了，今天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说话间，电梯到了负一层的车库，赵勇出了电梯，快步走向不远处的车位。

“是这样的，咱们转业也十五年了，这些年都各自瞎忙，也没个见面的机会。今年春节后我就申请从职务上退下来了，跟当年在部队上几个能谈得来的伙计们联系上了，大家就想趁着现在还能动，国庆期间搞个退伍15年战友小聚会，顺便带着媳妇去旅游，地点就选你们那边，至于时间就由你来定，我们反正都是没问题的。”

“太好了！真想看看15年过去了，大家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赵勇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是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越到节假日越忙 ，尤其是国庆黄金周高速免费，车要比往常多出几倍。我从明天起一直到3号都要值班，要聚也只能安排在4号以后了。”为了让队上有小孩的同事有段相对完整的时间陪孩子出去玩，他建议集中时间排班，并主动要求前三天带班值班。

“没事，我们先自行去玩，等你值完班再定时间聚。”李伟爽快地说。

“那好，你们最好约个时间一起来，节前我怕是抽不出空儿去接你们，到时候让闺女去接你们，这几天订宾馆、出去玩啥的都可以交给她。”赵勇说着打开车门上车，将手机开了外放放在一旁，发动了车子。

“那岂不是太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她现在还没正式上班，有的是时间。你们乍一过来人生地不熟，又是黄金周，有个人在这边提前安排会方便很多。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定好时间给我打电话，最好快一些，今天都29号了。”

“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联系他们，定好时间马上告诉你，”李伟痛快地说，“你先忙吧。”

“好的，回头再说，等你电话。”赵勇说罢发动了车子，心里多了几分雀跃，真想时间一下子就跳到几天之后。

02

40多分钟后，赵勇的车子缓缓驶入单位大门，看到门卫老张正在清扫地上的落叶，就摇下车窗打着招呼：“早啊，张师傅，又忙活上了。”

“早啊，赵队。”张师傅忙直起腰对他笑道，心里暗自佩服。自己在这里干了一年多，这个赵队几乎天天都是第一个到单位，人还热情，没什么架子，就是见到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门卫也总是笑眯眯地。听说是部队转业的，这素质就是高。

赵勇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个黑塑料袋提着进了中队办公室，走到最里边的一张办公桌前坐下，将袋子放在桌上，又弯腰从下面拖出一个置物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有地图和一些常用的修理工具如千斤顶、各种扳手、钳子和螺丝刀等，还有一些常用的药品以及创可贴、棉签、纱布和绷带等。这是赵勇平日里上岗时随车携带的便民服务箱，既是为自己和同事应急所用，更是为过往的司乘人员提供方便。

考虑到即将到来的黄金周车多人多，他昨天又委托爱人淑芬去药店里买点感冒、止痛类的药。昨晚回家比较晚，淑芬早上下去买早点时顺便将袋子放到车后备箱里，也不知她都买了些什么。

“哗啦”一声，赵勇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嚯，还真是够齐全的，有口罩、一次性手套、创可贴、棉签、酒精、碘伏，有苦甘冲剂、维C银翘片、布洛芬、藿香正气水、去痛片、氟哌酸，一瓶硝酸甘油、一盒救心丸，甚至还有一瓶健胃消食片和几个开塞露 。

自打准备了这个便民服务箱，常备药品这块一直都是由淑芬准备的，这些年无论在部队还是警队，她始终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自己的工作，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也是两人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到时候一定好好给她买个称心的礼物。

赵勇正要将桌上的东西往箱子里归拢呢，就听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抬头看去，自己的徒弟程功急步进了屋里。

“师父，我今早上特意定了闹钟，饭也没吃，这紧赶慢赶还是落在了您后面。”程功挠了挠头有些懊恼地说，不过他的眼光很快被桌子上的东西给吸引住了，“呵，这么多药，师母威武！”昨天听师父打电话让师母给补充点感冒药啥的，没想到她老人家给整得这么齐全。“师父，等我以后找媳妇就找师母这样的贤内助。”

看他笑嘻嘻地要上前来帮忙，赵勇出言阻止道：“别贫了，这个我自己收拾，看你的地图去。”他扭头冲身后抬了抬下巴，“呶，就在文件橱顶上，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我。”

“知道了，师父。”程功转身从橱顶上取了地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摊开，也不坐下，站在桌前俯身认真看了起来，手指时不时地在地图上划动着，嘴唇也无声地翕动着，看上去甚是认真。

程功今年刚从省警察学院毕业，参加公安联考进入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又被分到同三高速公路大队，成了赵勇的徒弟，让他高兴得嘴都要咧到耳根了。同在高速公路大队工作的舅舅也说他运气好，赵队业务能力非常强,一定要好好跟他学习。

大二那年春节去姥姥家拜年，他第一次在舅舅那里听到赵勇的名字和他独创的“温馨手势”。那是赵勇针对人们的日常交通行为习惯，运用心理学知识，把哨音与肢体语结合起来推出的独家“发明”。主要通过一些简单的手势提醒过路司机“不要打手机、不要抽烟、系好安全带”等，譬如肩膀处一扣，斜下方一拉，代表请系好安全带；两根手指往嘴边一放,提醒开车别抽烟；拳头一攥一张，提醒正确使用灯光……这些手势被推广后，马路上开车打手机、吸烟、不系安全带的驾驶员少了，由此引发的事故、拥堵也少了，驾驶员行车更自觉了，城区主干道通行率也明显提高了。每逢堵车，好多司机一看到他就会说“赵队来了，一会就通了”。“温馨手势”因此火了，被列入市警察博物馆的展览内容，省卫视《行业先锋》节目也为此还对他进行过专访。

入职三个多月来，程功对赵队的了解越来越多，譬如他坚持严格规范公正文明执法，“零信访”“零投诉”；他开通微博宣传交通安全教育，传播交通文明，被群众赞誉为“岛城最美交警”；他曾荣立个人一等功1次、二等功3次、三等功4次，被评为省先进工作者、省优秀人民警察等。心下敬佩之余，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赵队当做自己的榜样,无论在做人还是业务能力方面。

“嗯，这是哪里？”手指在地图的某处停住，程功自言自语道，昨天他有事请假，图上的标识明显是新加上的，应该是师父有了新的发现。抬头刚要发问，却发现师父不知何时已不在办公室，桌上的便民服务箱也不见了踪影。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上岗时间还不到10分钟。他心下了然，将地图卷起来拿着出了办公室，直接去了停车场，果然就见赵勇正在巡逻执勤车的一边弯腰在水桶里洗着抹布，应该是刚擦完了车子。这是赵勇来到高速公路大队几年来的习惯，每次上路前都要细心检查一番车子，然后将车擦得干干净净。

“师父，我来吧。”程功快步上前，将地图放进车里，然后从赵勇手里接过抹布，提着水桶去了卫生间。到他出来时，赵勇已经坐在驾驶室里等着他上车了。

“师父，你昨天是不是又在地图上加了新的标识？”车子驶入高速之后，程功开口问道。

“嗯，昨天巡逻时我发现有几处地段可能会出问题，我就补充完善了一下标识，你还真发现了。”赵勇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赞赏，他挺看好程功这个小伙子，不但人机灵而且还很好学。

之前赵勇交给程功的地图是他亲自手绘的辖区地图，上面清楚地标出他们所负责的32公里的区域内的点位以及路况等信息。这段区域内有两条高速交叉，车流量比较大，交通情况复杂，气象多变，执勤任务相对繁重。

从2017年转岗到高速公路大队后，赵勇就开始绘制辖区地图，哪个路段事故多发，哪个位置容易出现团雾，哪里冬天易结冰，哪里有长下坡，都清楚地进行了标注。每到队里来了新人，他就会让他们看这张地图，指导他们熟悉路况。一旦出现交通堵塞等各类突发状况，依据这张地图就可以尽可能精准地安排警力予以处置。

“嗯嗯，大致是在637Km+500m附近的那处标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程功想了想说。

“那里应该是海沈与兰青交汇的一段路，路面坡度较陡，上下行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一会儿巡逻经过那里时你实地看看就明白了。”

整整一上午两人都在辖区内来回巡逻，虽然还有两天才开始黄金周，路上的车辆比往日多了不少，尤其在那两条高速交叉地段，上行和下行的速度稍有减慢，可以想象两天后随着外地入青、本市离青的车流量大增，此处的交通会拥堵至什么程度。

在一旁的应急车道停下观察了好一阵子，赵勇让程功去后备箱拿了地图展开，指着图中的某一处标识说：“我看咱中队不妨就在这个路口处设上个岗亭， 全天候执勤，这样不管车辆上行还是下行，发生任何问题咱们都能第一时间赶到，同时还能根据路口的通行实况控制兰青高速来车的流量。你把我这个建议发群里，让大家都谈谈意见。”

“好唻。”程功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又对着地图拍了张照片发在中队工作群里，不一会就陆陆续续收到了同事们的回应，大家都很赞成赵勇的提议。随即又向大队汇报了这事，大队认为很有必要，事情就定了下来，十一假期时间仓促，就先简陋一点，拉两张桌子、椅子，再弄几个太阳伞就可以。大队一直与制作警务执勤岗亭的厂家有合作关系，可以根据需要定制，等做好后拉过去直接安装就可以了。

下午交班后赵勇带着程功回了中队，找了个小大头车拉着桌椅和太阳伞等去了那个路口，忙活了一阵子后，一个简易的执勤岗就出现在路口，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一切刚弄好赵勇就接到了大队开会的通知，看看基本没什么事了，他就让程功在那里等着在路上巡逻的车子，自己一人先回了市区。

03

前几天血站的王主任打电话说让他有时间去取金奖证书，趁现在有空，正好去跑一趟。新年单位组织来献血时他看到有血小板捐献，当时就问了相关情况，工作人员说献全血后要间隔3个月后才能捐血小板，现在已过去9个多月，若是条件适合不妨捎带着做了。

很快就到了血站，赵勇进了大院将车子停了，拿了献血证上楼进了采血室。

大概是下午献血的人少，此时里面只有两个医生，听见门响齐齐抬头看过来，笑着跟他打着招呼：“赵队你好，过来了啊。”

“嗯，来了，你们好！”他笑着回应着，冲着那位年长些的男大夫说：“王主任，我来取证书，顺便捐血小板。”

“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段时间血站的AB型血小板存量告急，先让谢大夫给你查个血看看。”

王主任边说边打开文件橱，从里面拿出一本荣誉证书和一个红色的锦盒递到刚采完血样的赵勇面前。“喏，这是证书和奖章，血站统一申办的，就剩你们几个大忙人没来取了。”

赵勇从王主任手里接过证书和锦盒，先打开证书，里面写着：“赵勇同志荣获2018~2019年度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金奖，感谢您的无私奉献！”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金灿灿的“无偿献血先进个人”的奖牌。

“谢谢王主任，谢谢血站为我申请证书和奖牌！”赵勇捧着证书和奖牌，向王主任微微躬身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无功不受禄，“王主任摆了摆手说，”我们不过走个程序而已，关键是你这些年无偿献血总量已超过2万毫升，按规定达到8000毫升就可获得金奖，咱们市里总共就2个金奖呢。”

“赵队，化验结果出来了，你可抽两个单位的血小板。”谢大夫拿着检验结果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那就抽两个单位的。”赵勇爽朗地说，听从谢大夫的引导躺到捐献床上，不一会，血液分离机开始运转，殷红的鲜血缓缓地流入其中……

一个半小时后，赵勇脚步轻松从大楼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里面是他的获奖证书和奖章，还有新换的献血证。他的心里充盈着喜悦，自己的热血又可以去帮着一些需要的人延续生命了。

“多少次挥汗如雨，伤痛曾填满记忆，只因为始终相信，去拼搏才能胜利……”上了车刚系好安全带，一旁的手机就唱了起来。

瞥了眼是淑芬的电话，他赶紧拿起来接通。“喂，老婆，嗯嗯，我回家吃，正在路上，很快就到。”赵勇将电话放回副驾驶座，脚下一点油门，车子缓缓开动，很快汇入主道，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赵勇进门时，女儿雯雯已经回家，正在厨房里帮着妈妈洗菜。

“闺女，爸爸有点事需要你帮忙。”站在厨房门口，赵勇说了战友们要来青聚会的事，最后有些担心地问：“雯雯，你自己有没有别的安排？也怪我当时只顾高兴了，也没考虑到这一点。”

“没问题的，我哪有什么安排？一切都包在我身上。”雯雯很爽快地说，“我闺蜜珊珊的姐姐是海怡花园酒店的客房经理，昨天还跟我说如果十一期间有需要可以找她解决。你那些战友需要几个房间？什么时间来？住几天？”

“我马上打电话问一下。”赵勇刚调出通话记录，手机就响起来，屏幕上闪烁的正是李伟的名字。

“来电话了，”赵勇拿着手机跟妻女示意了一下，点了接听，“喂，老李，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呢，哦哦，总共四家过来，都是乘高铁，明天傍晚或晚上到，好的，你一会儿把你们各自的车次和到达时间发到我微信上，我再发给女儿，到时候她去接你们。”

在赵勇打电话的同时，雯雯也跟自己的闺蜜在微信中敲定了4个房间，笑眯眯地对爸爸打了个OK的手势。

“叮——叮——叮——叮”，四声短信提示音过后，四条行程信息发到了赵勇的手机上，他随即转发给女儿，然后回复了信息：“收到，酒店已订好，期待见面！”

“四家三个时间，”赵勇蹙着眉头看着信息，语气里多有歉意，“就是要辛苦我闺女了。”

“没事，郑州的这两家一同出发，可以先接了他们去酒店，后面两家的时间前后相差不到半个小时，可以在车上等另一家到了后一起去酒店。”

“明天还是我跟闺女一起去吧，反正我退休在家也没什么事。”淑芬在一旁插了一句，“我只认识李指导员两口子，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咱们作为东道主，总不能你没时间我也不出面吧？那样未免也太失礼了，无论如何也该去接一下站，有机会的话请他们一起吃个饭，尽尽地主之谊，对这几天的安排也大致有个沟通。”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了。”基本已确定难以亲自去迎接多年不见的战友，赵勇还是些内疚，淑芬的这番话让他一下子没了顾虑，心下对妻子的感激更深了几分。

“现场采访一下，请问赵勇同志，有这么善解人意的贤内助和小棉袄，是不是很感动？”闺女古灵精怪地将手机凑近他面前，笑嘻嘻地问。

“必须滴，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赵勇学着戏剧里的腔调和动作向老婆和女儿深深一揖，“贤妻，爱女，请受老夫一拜。”

母女俩被他夸张滑稽的表现逗得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起来，心里满满的幸福，有此妻女，何其有幸！

03

晚上趁着会议开始前的空档，赵勇给雯雯发了条微信：“10号是你妈生日，也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我该给她送什么礼物？”

会议刚开始，手机就震动了几下，估计是女儿的回复,但赵勇忍到会议结束后才打开手机，果然是雯雯发过来的信息：“结婚三十周年也叫珍珠婚，一套珍珠饰品包括项链、手镯、耳环绝对是首选的纪念日礼物。另外还可以送一枚定制钻戒，但我妈妈肯定不喜欢，那也可以定制一对刻有你们名字的独一无二的对戒。友情提示，可以去华联广场的DR专卖店选购。”

“谢谢闺女，明天中午我就抽空去华联广场。切记保密，准备到时给你妈妈一个惊喜，呵呵。”

第二天中午下了岗回到办公室，程功拿了杯子在门口等着师父去餐厅，却见赵勇急匆匆地拿着车钥匙朝着停车场走去，急忙在身后喊道：“师父，你要出去？不吃饭了？”

“我赶时间，不吃了。”赵勇没有回头，边走边说。

“那我替你打包一些，等你回来再吃吧。”

“行，你看着办吧。”说话间，赵勇已到了车前，开门上车，发动车子出了大门，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师父这么急干嘛去？”程功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咕哝了一句转身往餐厅去了。

“您把单子拿好，对戒刻好后电话联系您。”华联广场DR专卖店里，导购员正将一张订货单交给赵勇。

“一定要在10号前做好啊！”赵勇接过单子，仍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赵队您尽管放心，就冲着您这‘岛城最美交警’的称号，我们也不会误了您夫人的生日和你们结婚纪念日，无论如何都会如期给您做出来，也算是岛城市民对你们辛苦工作的支持吧。”导购员笑容可掬地打着保票。

“那我就代我爱人谢谢你们，也代表所有的交警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理解与支持!”赵勇放下手里拎着的袋子，“啪”地立正，以一个标准的敬礼向导购员表达了由衷的感谢。

当赵勇回到办公室时，离上岗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桌子上有个打包餐盒，是程功给他带的午饭。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 他打开餐盒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阮仕珍珠？”程功凑到跟前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包装袋，“师父，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了？”

“嗯，”赵勇咽下最后一口饭，将餐盒扔进垃圾桶，又将袋子锁进抽屉里，“给你师母的准备的礼物，10号是她的生日，也是我们结婚30周年纪念日，你雯雯姐说30年是珍珠婚，我就给她买了一套珍珠首饰。”

“哎呀师父，你可真够浪漫的啊！”程功嘿嘿地笑着打趣。

“行了，又贫，上岗了。”赵勇说着率先走出办公室。

这一天比前一天更忙，赵勇最终还是没机会亲自去接远道而来的战友。晚上10点多，还在路上巡逻的他接到了李伟的电话，“赵队，太感谢嫂子和雯雯侄女了，跑了好几次来接我们，帮我们安排住处，带我们去吃海鲜，跟我们计划好了明天的行程，还说明天要全程陪同，兄弟几个都过意不去，你跟嫂子说一声明天就别跟着我们受累了。”

"有啥过意不去的，咱们谁跟谁呀？你嫂子退休后也没什么事，说是要替我尽地主之谊，也趁这个机会跟着你们一起玩玩、散散心。所以这几天有什么事尽管说，可千万别客气。4号我们就可以一起痛快地哈着啤酒、吃着蛤蜊侃大山了，真是让人期待啊！"赵勇兴奋地说，“到时一下岗我就去酒店找你们，哎呀，真是巴不得一觉一醒来就是4号。”

这个晚上，赵勇没能回家休息。零点一到，高速免费，一些算计着时间提早出发的外地来青车辆开始下高速，一些想趁着人少离青的私家车也开始行动，路上车流量随之快速增多，尤其是那些多条高速交叉地段，上行和下行的速度时不时有所减慢。大队为此加大了执勤巡逻密度，赵勇担心中队辖区几处关键地段可能出现突发状况，到时处置不及，于是就继续巡逻，只是在后半夜车流量相对稳定时在车上小眯了一阵。

04

早上7:00开始，车流急剧上升，辖区内先后有几处路段出现了拥堵，对讲机里不断通报着路况信息，程功几乎都记不得自己开着巡逻车在高速上跑了多少个来回了。

9点左右，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急促焦灼的求助：“赵队赵队，我们这边堵得厉害，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马上过去。“赵勇回了一声，对程功说：”去执勤岗。”

幸好这一路段相对通畅，两人沿着应急通道很快到了那边，只是在离执勤岗还有50米左右的地方不得不下车，因为前段堵得厉害，好多人想从应急车道突围不成，将应急车道也堵了个严实。

赵勇急步跑上前去，在车流中跑来跑去，引导应急车道上的车辆慢慢地汇入行车道，随后站在路中央吹着哨子指挥交通，手臂打得绷直，动作标准利落。车辆开始有序地向前推进，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疏导，此路段的拥堵得以完全疏通，之前滞留的车辆全部缓缓通过。赵勇站在路边，向着所有经过的车辆立正敬礼。

一旁的程功禁不住赞了声“师、师父真帅！”举起手机拍下一张照片传给了赵勇。

上午10时01分，坐在巡逻车上的赵勇发了一条动态：“我为祖国站岗。祝祖国：国富民强，繁荣昌盛！”配图正是程功半小时前拍下的那张照片。

入夜，远离城市的灯火辉煌，川流不息的车流在高速路上穿行，车灯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光影，像一群群飞舞的萤火虫。而在这无数光影之中，那频频闪烁的警灯格外耀眼。

几乎连轴转了一天一夜，赵勇和程功都是一脸的疲态。晚饭时分忙着疏导拥堵误了饭点，都快10点了两人还没有吃上晚饭。幸好赵勇有经验，提前准备了面包、火腿、鸡蛋等，趁着换岗的间隙，赵勇和程功将车停靠在执勤岗附近，吃点东西补充能量，然后在车上小憩养精蓄锐。

凌晨1点多，路上的车辆已不是很多，两人放慢了车速，边走边仔细巡视路上的情况，不放过任何异样。

“师父，你看前面。”程功突然开口，赵勇眯着眼向侧前方看去，发现一辆黑车停在应急车道内，没开闪光灯，也没放三角警示牌，黑乎乎的不仔细看还真是很难注意到。

程功稍稍加速，车子很快到了近前。两人下车上前查看，是一辆大众朗逸。赵勇敲了敲车窗，车内没什么反应。程功趴在玻璃上往里面瞧了瞧，却发现驾驶员正仰靠在座位上睡觉。

“师父，这伙计正睡着呢。”程功说着也“砰砰砰”地敲着车窗，“喂，醒醒！”

两人敲了好一阵里面才有了动静，又过了一两分钟，车门开了一条缝，程功一把拉开车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出。

“什么事？”驾驶座上一个中年男子睡眼蒙眬，侧过脸冲着外面不耐烦地问。

赵勇上前给他打了个敬礼，“您好！高速公路交警大队执行公务 ，这是我的工作证，请出示驾驶证和行车证。现在我怀疑你涉嫌酒驾，请下车接受检查。”

“警察同志，我没喝多，真的，就一杯啤酒，关键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困了，在车上睡一觉就好了。”看清站在面前的赵勇，中年男人吓得一个激灵，脸色顿时变得慌乱起来，下意识地往后缩着身子。

程功此时已快速跑去车里取了酒精测试仪过来，闻言没好气地笑着说：“喝了一杯啤酒就这么大的酒气？难不成你喝的是酒精度67.5的布瑞梅斯特蛇毒啤酒？"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马上下车接受检查。”赵勇从程功手里接过酒精测试仪按了开关，再次对车里说道。

车内依然没什么动静，程功有些急了，上前探进车里抓住那人的胳膊将其拽了出来。

“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中年男人边说边后退，身子抵在路边的护栏上。

赵勇将测试仪探到中年男人面前说:“请你对准进气孔吹一口气 。”

那男人退无可退，只得轻呼了口气，还有意避开了气孔，测试仪则没什么反应。

“警官您看，我没骗您吧。”那男人陪着笑脸说，目光偷偷地看向四周。

赵勇没理他的话，将测试仪更靠近了一些，“使点劲儿，对准气孔吹，至少坚持5秒。”

话音未落，那个男人突然挥手将赵勇的手臂大力拍开，赵勇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测试仪飞了出去。男人立时俯身趴下，从护栏与地面间的空隙往外快速爬去。

赵勇稳住脚步看过去，蓦地睁大了眼睛，大声喊着“快回来，危险！”就扑上前去。

一旁怔愣中的程功迅速回神，同样意识到了危险。经常跟着赵队巡逻，他知道此段是一处涵洞桥，公路护栏外就是涵洞，护栏距离地面将近4米高，地面是水泥硬化过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那男人“啊——”地惨叫一声，两手扒着桥面边缘，半身悬空，摇摇欲坠，一旦失手跌落，后果不堪设想。

“抓紧了，千万别松手，坚持住！”赵勇边喊边探身越过护栏，两手牢牢抓着那男人的腰带，用力地往回拽他。

那男人的双手逐渐渐失力，赵勇的半边身子都探了出去，“不行了，快坚持不住了，程功，拽他的手！”

程功冲上去用双手抓住那男人的手腕用力往里拉着，那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开始用力地挣扎，程功一个后仰双手用力将那男人拉了上来，随着惯性一起倒在护栏内的应急车道上。

赵勇先是因那人大力挣扎身体顺势下坠，跟着又因对方的极力挣脱失去了重心，整个身子飞出护栏边翻落到桥下。

程功只听得一声惊呼，爬起身来时发现已没了赵勇的身影，立刻从旁边的斜坡上滑下去，跌跌撞撞跑到涵洞桥下，发现赵勇趴在路一侧的排水沟里。

“师父！”程功目眦尽裂，冲上前去将赵勇抱在怀里，就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里不住地往外冒着血。程功泪流满面，颤抖着手给他擦着嘴里的血，却怎么也擦净。他一连声喊着“师父！”，但任凭他怎么喊，赵勇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应。

二十几分钟后，120急救车到了，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路面上跑下来。

“医生，快来救救赵队！”程功一身是血抱着赵勇坐在地上，一旁还围着几个闻讯赶来的不值班的同事。

医护人员迅速将赵勇抬上担架，随行的医生赶紧上前检查。

“医生，赵队他一定会没事吧？”程功红着眼睛扯着医生的袖子问。

“我们会尽全力抢救，快去医院！”几人迅速抬着担架往坡上跑，程功紧跟在一旁护着担架上车，救护车一路呼啸着驶向医院。

05

凌晨两点左右，十几公里外的市区某小区，赵勇家中，刚进入浅眠的淑芬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侧身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程功的名字。她晚饭时跟赵勇通过电话，知道今晚他和程功一起值班，一阵不安涌上心头，连忙接通了电话，“喂，小程。”

“师母，师父受伤现在在青医附院，我在这里守着走不开，你让雯雯姐开车载你过来吧。”电话那端的程功竭力压抑着不让自己的语气里透出一丝的紧张，赵队在手术室里还生死未卜，师母有高血压，不能突然间受大的刺激。

“伤得厉害吗？”淑芬慌忙起身换衣服，颤着声音问。

“一点小伤，医生正在手术，您千万别急。”程功不敢再多说，怕自己控制不住，忙说：“师母，我先去缴费，您让雯雯姐路上一定开慢一些。”

淑芬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只要还清醒，他是一定会亲自跟家里联系的，可见这伤势并非程功所言的小伤。

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去了女儿房间，轻拍着房门，“雯雯，起来了，程功打电话说你爸爸受了点伤，咱们赶快去医院看看。”

屋里立时有了动静，雯雯很快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爸爸受伤了？伤到哪里？伤得厉害不？”她急切地问，快速从包里拿了车钥匙，冲到玄关穿鞋。

“只说是受了小伤，一切得等到了医院才能知道。”

“那咱们赶紧走。”

所幸家里离医院并不太远，虽然淑芬一直叮嘱开慢一点，车子还是在15分钟后赶到了医院。母女俩停了车子，乘坐电梯上楼，一路小跑到了手术室。

“师母！”正在门口等得焦急的程功一看到淑芬就迎了上来。

“师父还在里面手术，这是我们杨大队长，杨大，这是赵队的爱人秦老师和女儿赵雯。”

“秦老师你好，赵队是为了抢救他人而受伤的，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抢救的。”

“我先替赵勇谢谢领导的关心。”虽然心急如焚，淑芬还是竭力保持着镇定和基本的礼节。

“手术结束了！”不知是谁喊了声，大家都朝手术室涌去。门打开了，几位参与抢救的医生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医院的业务副院长。

“张院长，赵勇队长的情况怎样？”杨大队长急声问道。

张院长摘下口罩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了全力，赵队长从高处跌落，头部碰到硬石，伤势太严重了，实际在救护车到达时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非常遗憾，请大家节哀顺变！”

淑芬只觉得头嗡的一下，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幸亏程功眼疾手快在一旁及时扶住。

“师母小心！”

“秦老师保重！”

“妈！”雯雯哭着抱住她，“你怎么样？”

淑芬闭了闭眼睛，竭力稳住心神 ，“我没事”，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臂，“我们进去看看你爸爸吧。”

程功想要出声阻止，只是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当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手术室门后时，他连忙说：“师父现在的样子我都不忍心看，更何况是师母？她有高血压，我担心……”

话音未落，就听里面淑芬撕心裂肺喊了声"赵勇——"紧跟着就听见雯雯边哭边连声喊“妈妈”。

众人脸色皆变，一起冲向屋内，纷乱中听张院长喊了声“通知心内科的值班医生赶紧过来准备抢救！”

淑芬是在看到赵勇的脸的一刹那突然晕倒的，只因痛彻心扉。

06

只在医院里住了一周，淑芬就不顾医生的反对坚持要出院，为三天后的赵勇的遗体告别仪式做准备。

10月10号，赵勇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市殡仪馆告别厅外的广场上举行。

早上7点左右，通往殡仪馆的道路两旁挂满了悼念赵勇的横幅，自发前来的市民陆续提前赶往市殡仪馆， 来送英雄最后一程。

上午10时整，遗体告别仪式正式开始。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局长宣读了省人民政府《关于评定赵勇同志为烈士的批复》，挽歌奏响，全体人员肃立、脱帽，为英雄忠魂默哀一分钟。

“赵勇同志用他平凡而璀璨的一生，诠释了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的政治本色，展现了人民警察克己奉公、无私奉献的良好形象。“市公安局交警支队政委兼支队长在告别仪式上饱含深情地说：“英雄已逝，警魂永存！赵勇同志的事迹将激励所有的公安交警不断奋勇向前！”

告别厅内，庄严肃穆，哀乐低回，赵勇的遗体安卧在鲜花翠柏丛中,身上覆盖着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灵堂中央是赵勇的遗照，在其上方悬挂着“沉痛悼念 深切缅怀赵勇同志”的横幅，两旁挂有“忠诚奉献显担当 英勇无畏筑警魂”的挽联。所有人员列队缓缓步入灵堂，瞻仰烈士遗容，与烈士沉痛告别。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两个多小时后，赵勇的棺椁在市交警摩托车队的护卫下来到市烈士纪念馆，在他挚爱的妻女还有他生前同事和战友们不舍的目光中安葬于此。

安葬仪式结束，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女子走到淑芬面前，交给她一个包装袋。

“秦老师您好！我是华联广场DR专卖店的店长，这是赵勇队长国庆节前去店里定制的对戒，我们本来约定4号做好后通知他去取，可没想到却出了意外。知道今天要举行遗体告别和安葬仪式，我们过来送赵队一程，同时把这个给您带过来，请您节哀顺便！”

“谢谢您能来送他最后一程，谢谢您的关心！淑芬攥紧了手中的袋子，向那姑娘鞠了一躬。

“嫂子，我们今天下午就回去了，”李伟夫妇和另外三对战友夫妇也上前跟淑芬告别，本来想战友好好聚一下，哪想到会是阴阳两相隔,永世再无期？

“这些天你们一直帮着跑前跑后，几个弟妹也一直在医院陪着我，谢谢你们，赵勇他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你们的！”

“嫂子你这是说的啥？我们不过是跑跑腿而已。赵队在紧急关头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用生命展现了革命军人和人民警察忠于党、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法律的政治本色。我们因他而感动，为他而自豪，他是我们所有曾经当过兵的人的骄傲。我们只恨自己能为他做的太少了。”

“你们下午几点走？让雯雯去送送你们。”

“师母，不用雯雯姐去，一会我送大家回宾馆，中午一起去吃饭，吃完再去高铁站，您放心，一定办得妥妥的。”程功上前说道。

“那我下午就不去送你们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好的，嫂子，你要好好保重，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那我们先走一步，再见！”

等前来送葬的人陆续离开后，淑芬带着雯雯又来到赵勇的墓前。

“老公，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我好喜欢！你在那边尽管放心，我和女儿都会好好的。老公，结婚30周年快乐！”

元旦后某天上午，雯雯怀抱鲜花和妈妈一起来到爸爸墓前。

“爸爸，我和妈妈来看你了，今天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是人社部、公安部联合追授你为‘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这是奖章和证书，”她边说边上前将鲜花以及奖章和证书一起放在墓前，半蹲在地上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祝贺爸爸获此殊荣！“

“另一个好消息是我今天收到了警队的录用通知书，”将通知书打开与父亲的奖章和证书并排放在一起，她继续说道：“我会像通知书上所写的那样，继续发扬公安英烈优良传统和作风，继承你未完成的使命，守护你所爱的城市，沿着你的足迹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