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
二姐是我叔叔家女儿。
她从小就与众不同。
其中之一的表现是不爱扎堆。我们小时候上学都是三五成群,最少也两两结对儿。二姐不,二姐喜欢独来独往。我们家门口有个叫“翠红”的女孩喜欢找二姐 玩,翠红天天吃了饭就来二姐家门口等二姐,等了老半天,结果二姐常常在最后来一句“你先走吧”,把她拒之千里之外。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明白,二姐的娘——我的花娘也不明白,为这个,花娘常常把二姐臭骂一顿,骂她不通人情,“瞧人家多好的孩子,人家等了你老半天了,你咋就不跟人家一块走呢?你在家里磨叽什么呢?”
翠红长得粗粗壮壮的,很能干。她的父亲常年在外面干活,母亲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翠红十来岁就成了家里的主劳力,做饭洗衣就不用说了,下地干活也是家常便饭,她十来岁就能扛麦袋子,和男人一样。我们那个小队里提起翠红哪个不佩服?大人们都常拿她做榜样教育不爱干活的小孩。
二姐未必是佩服她的,提起来翠红,二姐没有说她不好,但从来也没有说过她有多好,她不屑与她同行。
二姐未必就不是能干的。二姐的父亲也是常年在外的,做包工的,包工头,和翠红的父亲一样。花娘承包了地里的活儿,家里的活儿可都是二姐的。二姐很少下地,花娘的娘家有几个体格健壮的侄子,到农忙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人帮忙,二姐用不着干地里的活儿。
二姐和翠红不是一路的,二姐是文质彬彬,纤柔细弱的。纤柔倒是纤柔,细弱倒不一定。二姐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二姐的弟弟,我的二哥常常被她管教,三句话没说完,“啪”一巴掌就甩到脸上了。二哥也不算差的,怎么就忍气吞声咽的下了?二姐打二哥习以为常,连我花娘都看不下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自己都舍不得动一下,你说打就打,你咋这么厉害呢?”
在农村,家家重男轻女,二姐家不同,二姐在的地方,二姐自己就是老大,不容谁重视不重视。这就是我的二姐,从小就与众不同的二姐。
二姐比许多同龄的女孩子读书多,当村里许多同龄都不再上学时,二姐还在坚持。二姐小时候一定是成绩优秀的。只听说她在初三留了一级,然后上了高中,后来学了医,做了医生。
二姐小时候,有人给她算命,说她命硬,“靠山山倒,靠水水跑”,将来一定要靠自己。看看二姐的人生道路,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二姐少时家境不错,得以继续求学,可是二姐上了大学,叔父出了点意外,家里困难了。二姐大学毕业,找工作要拿钱,项城人民医院做一个护士还得先交10万 块钱,就这还得靠关系,没关系有钱还不定进得了医院的大门。那时候,家里哪里还拿得出这么多钱。
二姐一心想做一个城里人,可是在当时21世纪初,成为一个城里人的 门槛太高了。在城里找一份像样的工作还得自己贴钱,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动辄几万十几万,简直是天文数字。
二姐从学校毕业,回到村里开了诊所。我们那个村子比方圆的村子都大些,是个集市,主要的贸易也就在一条大街上,那一条大街从东头到西头,光诊所就有五六家。二姐竟也在此立足了。不过,这与二姐的城里梦相距遥远呀!
“女大当婚。”给二姐介绍对象的也不少,但是二姐的眼光,不是城里人,不能带她进城的,大概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二姐家邻居就曾经给二姐介绍过一个包工头的儿子,在我们当地还算是有钱人,可是二姐听了不屑一顾,“有点小钱算什么呢?还不是土包子。”后来的后来,当我们那边的很多不怎么样的家庭都在城里买了房,随时都可以住在城里成为城里人的时候,二姐还奔走在进城的路上。我不知道二姐有没有后悔过,“进城”的想法是不是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