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大蛋从被窝里爬起来,用手揉揉睡眼朦胧的大眼睛,然后,使劲眨巴了几下,衣服都没有顾上整理好,就冲出门外,向大爷家跑去。
其实,大爷比大蛋起的更早。大爷是前庄“秉”字辈的姑舅。听说是大庆人,老早就没了父亲,母亲带他姊妹多人,四处做短工为生。后来,由于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只好跟着众人向西逃难。经过周庄被华高爷收留,并且,空出了一孔窑洞把大爷一家七口人安排下来,一住就是几年。为了报答收留之恩,按照当地风俗习惯,大爷的二妹妹嫁给华高爷的小儿子思太爷为妻。建立了亲戚关系,大爷一家就索性落户到周庄,自个儿在东面庙山下挖了几孔窑洞安了家。
大爷是个勤劳勇敢,性格开朗热情好客的人,特别喜欢小孩子。每天,五点起床。然后,操起积肥家具,在村子四处去拾猪狗粪。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还能给人治一些小毛病,闲下来给孩子们讲故事。大蛋了解大爷的作习,但是,没有想到大爷出工这么早。大蛋去大爷家扑空了,心情实在不好,等大爷回来呢,还是自己先回家吃完早餐再来找大爷呢,正在犹豫不决时,听到有人打招呼。
“喂,喂,喂,过来我问你话”思太爷说。大蛋一溜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啥事,是给我讲故事吗”?思太爷说:“昨天晚上,后庄放映的电影好看吗”?大蛋说:“好看个鸟,怪吓人的,听说思太爷的二表哥也是个当兵的,和电影上的军人一样吗?怕鬼吗?”,思太爷说:“是个当兵的,不怕鬼,人家给国民党当兵,是个团长呢,不光能打鬼子,还为村民办好事”。大蛋感兴趣的问,给咱村也办好事儿了,思太爷说,办了。
有一年,二表哥,骑着匹枣红马,带着几十个军人,那才叫个威风呀!到咱家给舅舅拜年,正遇着孤同也到咱家,说,昨天晚上老婆被马庄人给拐跑了。二表哥说:“孤家侄子别难过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把情况再说说”。孤同听二表哥给作主,“扑通”跪到二表哥面前,连着就是三个响头,说道,军爷我说我说,二表哥的警卫员忙上前,把孤同扶起来。二表哥让孤同坐下说话,孤同双手相合,弯下腰又给二表哥使了个礼,这才坐在靠墙边小木凳子上说,前年,正是收麦子季节,有一天,我从麦地里回来,就遇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从我家火屋门口走出来,这小伙子看见我,就笑嘻嘻的说,你也是赶路的吗?来找水喝吗?这家有个漂亮女人呢,你可要老实一点呢。还没有等我开口说话,这小子就从门口场沿边跑下去了。我回头问家里婆姨,婆姨说,那小子是马庄人,从五沟湾来,口渴了讨碗水喝。当天晚上,到了深夜,就听见门外有动静,我家婆姨吓的用被蒙着头说,当家的,门外有动静,可能是传说的鬼吧!从那以后,鬼就不放过,隔三差五深更半夜来我家门口闹鬼,时间长了,也听惯了那个动静,也就不在留意。就在前天晚上,我出去方便,真遇到鬼了,月光很亮,借着月光细一看,太像以前来找水喝的那个小子,像风一样,从场沿边滚下坡,我也没有勇气追。我觉得是鬼,我婆姨说幸亏你没有搭理,要是追上去较量,吃亏的准是你,因为,鬼比人手段多。今天早晨,我婆姨就不见了,前院里冯哥说,马庄有一个鬼把你家婆姨拉走了。我无奈只好到这里找华爷给作主。说着说着孤同哭声不止。这时华爷道:“孤同人老诚,老天爷给使了个漂亮媳妇,浓眉大眼,殷桃小口,端庄身材,周冯两庄数一不二,孤同硬是一个人干农活,也不肯让婆姨下田。今天,外甥正好赶上这事儿,就帮帮孤同找找媳妇,别让鬼给拉没了”。二表哥回话:“舅舅放心,外甥一定帮”。于是,二表哥告别舅舅、舅妈。让孤同前面带路,二表哥带领部队紧跟在后,开向马庄。一个时辰到了马庄,下令让挨家挨户进行搜捕,吓的村民户户紧闭家门。搜了好一阵子,全村搜遍了,没有找到孤同的婆姨。
有人献策,团长,看那家女子漂亮,抓一个给孤同当婆姨。二表哥心想这不是个好办法,可是,这样做也许会出现很理想的效果,可能拐子会把孤同婆姨交出来。不过,得和马庄保长沟通,如何了结此事。派人找来保长马吉,经过双方商议,马吉保长同意这么做。随即,保长提出了疑问,拐子不在村里或交不出孤同的婆姨,马庄的人质留在哪里合适?二表哥说,我自有办法,并且,命令马吉,你是保长,事情发生在你管辖的地盘上,你来摆平此事,何时摆平何时带回人质!保长领命,把自己的堂妹交出来当人质。保长交出来妹妹,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人交出来孤同婆姨。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人交出孤同的婆姨。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结果。
就在这焦急时刻,保长说:“估计拐子怕团长在,不敢出面,这样只要团长保护好人质堂妹,日后,本保长一定完成任务”!二表哥同意保长的作法,带着人质撤出马庄径直开往团部所在地中宁。
村民们都为做人质的姑娘担心,抱怨保长说,把这么好的闺女交出来做人质,后果很严重啊!保长说,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只有尽快找出孤同婆姨,就能换回人质。大家认为保长说的对,就分头去找,还是没有结果。保长心想,啥根据确定这事发生在马庄呢?便问大家伙儿,有人说,南院家的内生儿游手好闲,经常三更半夜从南湾崾岘过去,五更半夜从南湾崾岘过来,十有八九是内生儿干的。保长这才来到内生儿家,只见内生儿的爹妈六神不定。便问:“你家儿子呢”?内生儿的妈吓的就哭,内生儿的爹忙说:“保长大人,这事儿可能是内生儿干的,我家实在太穷了,没有能力给内生儿娶媳妇儿,前天,下午就没见着内生儿,至今未归。求保长看在咱们是同族的分上,等等内生儿回来了,就给您回话”!保长了解这家人的生活情况也只能这样了。等!
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眼看到了年底。在这小一年里保长亲自追问过几十次,就是不见内生儿的音信,内生儿的爹妈更是如此。担心是保长、是人质的爹妈、是内生儿的爹妈、是孤同乃至冯庄、马庄、周庄等人的巨大的心病。
孤同哭着离开了马庄,每天,光知道睡觉,三天,吃不了两顿饭。庄稼地荒野了不代说,自个熬煎成病汉,这病症状真奇怪,水不离口,一个时辰,二斤水喝下去,还不解渴,一昼夜能喝小三十斤水。从此,孤同这个名字,不认孤同了,人们管孤同叫“水涝”,随着时间的洗礼,孤同也就认了这个称呼!孤同认命,婆姨被鬼拉走了,保长的堂妹被团长带走了,就是保长的堂妹嫁给孤同,孤同也知道自己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保长堂妹的爹妈被任何人都难受、着急。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无缘无故的被抓去当人质,早晚能看得见,也还能接受,还被军队给带到遥远的地方,一点消息也得不到。老话说的好,谁生的孩子谁痛,老鼠生的猫不痛呀。这十五岁的闺女,是爹妈的心头肉呀!发生在谁身上都难以言表,况且,保长的堂妹长到十五岁,一直在爹妈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更没有走亲戚家,也没有穿过户。聪明伶俐,特别明事理儿。生的殷俊,去过她家的街坊邻居,都赞不绝口,惦记着给自己的后生当媳妇儿。按年龄这姑娘已经嫁出去的人了,就是因为漂亮善良,懂礼貌。这样的姑娘,自然得找一个全好的婆家。近几年,先后有过十余家人上门定亲,爹妈都没有答应。现在,女儿不在身边,老两口饭到嘴里咽不下,口渴不知去喝茶!后悔,早知有今天的担忧,何不早该把女儿嫁出去。想法不达一处生,怕女儿没有人管,饿着了、渴着了、生病了。最怕的是两件事发生,其一,被坏人糟蹋了。其二,有战争了,军队只顾打仗,女儿会被敌人打死。天那,真是大祸临头!啥时候等到头呀!
时间那叫个长呀!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眼看着第三年满了。就在这第三年的腊月的一天。保长,又来到内生儿家过问此事。天地之间没有多大的空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高山平原,树冠庄院,银装素裹,大地白茫茫一片。虽然,景象别样,坐在屋里窗台边,向外看一眼,不由得有一种舒服兴然之感,走出屋门外,向远处望去更是一番美感,有如世外桃园的另一个侧面组成部分!心急如焚的马保长走出屋门,看了看天地,自言自语,好兆头,来年又是个丰收年,盼望老天睁眼,别降灾难,老百姓就不怕挨饿了。不由自主地又来到内生儿家场沿边,一眼就看见内生儿的妈坐在屋外院里的土台上,泪流满面,时儿用手摸一下脸上的泪水,随意把手往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搽搽。“嫂子”保长上前问道“这大冷天,不在屋里暖着,这又是家哥欺负你了”。“保长弟弟,没有人惹嫂子生气”内生儿妈哭着说“还不是惦记我那不争气的内生儿,嫂子坐这里等呀”!真是天下父母心啊!保长心里更是同情,也抱怨自己,身为一方保长,真无能呀!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里难受,无法用语言表达,只好返回!走到内生儿家的场沿边,四下里张望,心里好虚慌呀!唉!北沟沿路口有两个人,对呀,一男一女,男的怀抱着好像是孩子。这是谁家的人,冒这么大的雪,啥事过不了呢?保长索性盯着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在沟路口磨蹭了一阵子,顺着沟路往坡下走。这分明是回村子里,不是外出的人。保长下意识觉得这么大雪,沟路一定不好走,就叫了几个壮汉,拿上扫帚,木掀,从村口清扫路直到北沟路口,再到沟底。只见这两人低下头,站在沟底路中间一动不动。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人们期盼已久的内生儿和孤同的婆姨。内生儿的堂哥举起木掀直往内生儿的头顶上砸下来,被保长的大手拦住了。内生儿和孤同的婆姨,就盼望有这么个大雪天,偷偷溜回家来!没有想到前面遇着这么多人,而且,保长也在。只好低下头,等想不到的结果!
“ 内生儿,你这个兔崽子”保长气呼呼地说:“这么冷的天,还不往回走,楞在这里等人背不成,到家里看我怎么收拾你”。保长和内生儿、孤同婆姨走的慢,有人帮内生儿抱着孩子,大伙儿都走的快,边走边聊,有人夸,孤同的婆姨漂亮,有人讽刺,光看脸蛋好,行为真恶心,有人说,咱马家家规可恨,保长非给内生儿上家法不可,有人说,这娃是内生儿地吗,孤同把这婆姨领回去,这娃可就遭殃了……内生儿不敢面对保长,孤同婆姨给保长说,她和内生走到一起,是自愿地,当那天内生儿来孤同家讨水喝,她才见的内生儿,就对内生儿产生了好感,从那以后,内生儿经常半夜里来孤同家门外,给她给,两人事先约好的信号!有时,内生儿送来的信号,孤同也能听见,她就说是鬼在敲门,孤同也相信是鬼敲门。后来,内生儿让跟他一起过日子,有一天,内生儿半夜里来,她就跟着内生儿走了。保长问,你为什么不和孤同一起过日子?孤同的婆姨说,孤同苦心好,非常关心她,光知道白天干农活,晚上,蒙头睡大觉。这婆姨带着哭声说:“保长求求您了,扰了内生儿吧,我两都有儿子了。我们不敢回来,内生儿说,马家家法恨,怕您使家法,轻着会把人使残废,重着会要人命的”!保长反驳:“说鬼话,知道会使家法,还敢回来”。孤同婆姨说:“内生儿让她留在家里别出门,内生儿自个儿溜出村子,到很远的地方拉长工”。保长听完孤同婆姨的一番话!没吭声,心里想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有啥可说的呢。保长回头问内生儿:“孤同婆姨说的是事实吗”?内生儿回话:“就是这样子的”。看来,内生儿和孤同的婆姨是两厢情愿在一起过日子,这事咋处理才合适呢?怎么,向团长交代呢!
二表哥在这一年里,心情格外的好, 带着部队 完整回营是一大喜,还带着一个姑娘,这是喜上加喜。到了团部门口,警卫员顺从的把团长骑的枣红马牵定在原地,立正站住了,另一个警卫员跑步过去伸手扶下团长身后带着的女人质,然后,扶着团长下马。团长进了工作室,修整了一下,才让警卫员把人质带进来,亲自给人质解了身上的绳子。便说:“小姑娘委屈你了,坐下说话”。姑娘慢慢往身后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猛然仰头,双眼发出凶狠的目光,直射向团长。团长也以同样的目光看着对方。两个人对视了好一阵子。为什么有这么个场面呢?因为,双方各有不同的想法:这姑娘心里想,还是团长呢,就这么处理事情,真无能,把一个无罪的人,当成粮食袋子,搭在马后身上,一撘就是一整天,把本姑娘垫的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口外了。现在,落到你有枪人的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老百姓没有能耐,你说坐下,本姑娘就不讲礼数了,大不了一死。团长心想,这姑娘尽然不怕本团长,说坐就坐下了,还横眉冷对,多少硬汉子在本团长面前都低下头求饶,一个弱女子有多大能耐,难道要本团长求饶于她!看着看着两个人慢慢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为什么两个人都改变了情绪了呢?
姑娘觉得眼前这个当团长的人,这么面熟。魁梧雄恣,英俊潇洒。思绪万千也没有理出一个使自己心神不安的羞涩场面。此刻,没有胆怯,只有好感!
团长越来越觉得面前的女子,不光有胆量,更是美貌绝伦。透出一股子雄恣旖旎、娉婷香缘之气。这女子难得一见,况且,无罪之人,留到部队培养,也许能派上用场!于是,团长站起身来,平和地说:“姑娘,本团长也是出于无奈,你就见怪吧!如果愿意留在部队,骑马练武,就给你方便。想回家,也直能等找到孤同婆姨,方可送你回家”。团长在说话期间,把眼前的美女,从头看到脚下,再从脚下看到头上。乌黑的长发及膝,柳叶眉无弯直指太阳穴,水灵灵的一双铜铃眼,镶嵌在粉似桃花,型如瓜子的丰润面容上,鼻直口微,唇色娇艳!姑娘见团长这样看自己,红色彩艳低下了头,果断的说:“只要团长肯收留,本姑娘愿意当兵,保家卫国”。
团长如醉方醒,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又说:“既然,如愿,本团长命令你起立,向前三步走,报上名来”。姑娘听令,随即立正,向前跨过三步说:“本姑娘姓马,家名蜜乃”。团长这才看清楚姑娘的身姿,身高一米八有余,挺胸盘如,笔直无瑕,耐人寻味!当下,传令给蜜乃安排住处。从那以后,蜜乃每天跟团长学习骑马练武。
不觉意三年过去了。蜜乃学会骑马射击,不但枪法很准,而且,双手开弓。两个人渐渐被对方吸引住了,不仅学习在一起,平时也都在一起谈古论今。后来,经过证婚人,团长和蜜乃结为夫妻。蜜乃提议,让团长带她回娘家。团长答应正月去马庄认亲。
转眼之间,过了春节。正月初三,团长和蜜乃两个人,各自骑一匹枣红马到了马庄。马保长带领全村人来到村北头迎接!蜜乃家人大摆酒席,款待这对新人!
马保长给团长回报了内生儿和孤同婆姨的详细情况,并且两个人愿意结为夫妻。内生儿夫妇向团长认了错。团长开恩通过!当即,命令马保长继续帮孤同再另立家室。
孤同知道婆姨愿意跟内生儿过日子,也只能认输,怨自己老诚善良。孤同单身过了三十多年。有一年,大旱,庄稼颗粒不收,川区大多数孤儿寡母来到山区度日。老天爷有心,给孤同派来了一个婆姨,还带着一儿一女。儿子乳名叫梭哈,女儿叫合合。孤同特别会照顾婆姨和孩子。一家四口人,日子过的红火。可是,好景不长。第二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孤同婆姨起床准备做早饭,孤同和两个孩子正在起床。只听,吼声震耳,霎那间,山滑坡了。人们直救活了孤同婆姨和女儿。后来,这娘俩不知去向!
“我还跟梭哈玩过,”大蛋插嘴说“团长和蜜乃有孩子吗”。
“有,不过”思太爷犹豫了,没有把话说完。
“不过什么”大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