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是农妇最重要的事物之一。除了耕牛,一头养来过年的肥猪,无论你家几口人,一群养得活蹦乱跳的鸡绝对是检验一个主妇持家本领的重要指标之一。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情。鲜少有人饲养宠物,饲养动物都和创造财富、增加劳动能力有关。
各家都有一个院子。相较于今天的养殖场,今天的鸡远没有那时候的鸡幸福。首先,活动场所广阔。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到所有能到的地方。例如粮食储藏室,例如院子里那棵歪脖树。夏天和秋天,树梢便是鸡夜晚栖息的地方。冬季,各家则有一间专门的窑洞是家禽们的住所。
养鸡,自然是为了获取宝贵的鸡蛋。
各家院墙上,窑洞四周的墙上,一米高的地方都距离相间的挖了一个个的洞,洞底部垫上一层麦秸,温暖舒适,那是鸡生蛋的窝。
尽管物资匮乏,人的肚皮尚且无法填饱。然而母亲养的近30只鸡,产蛋质量却都是远近闻名的。
为了伺候这一群鸡,在母亲的督促下,我们格外勤快。打麦之后各家留在麦场的那堆碎秸秆,秋季的谷杆堆,玉米芯子,芝麻杆,黄豆瓤子,花生穰子,等等。所有能结果子或结过果子的废弃农作物,都是我们收集的对象。我们的那群鸡,在粉碎后的作物杆堆里,愉快的成长着。总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便用水拌麦麸、玉米皮、红薯片等,鸡也吃得不亦乐乎。
我一直认为,鸡是聪明的动物,还有很好的记忆力。
每天中午,它们会在你午睡时,用脖子打开你关上的房门,蹑手蹑脚走进正屋。案板上,竹拍上,放着几个馒头或一把南瓜籽或爆米花,这都是它们悄悄潜进来的目标。更胆大聪明的,干脆用嘴巴打开一个瓦罐的盖子,吃起了里面的小米或者大米。等你忽然被木门的吱呀声惊醒,它们便连忙跳下灶台,仓皇出逃。
邻居家里,有一只极凶的大公鸡。
每次,当它看到你吃东西,就会围着你不停转圈,等馒头屑或饭粒掉在地上,它就马上啄起来吞下去。有一次,我拿着半颗馒头,那只鸡起初只是围着我转,后来就伸长脖子,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手。我索性跳上门前的石板,然而它居然也跟着我跳上了石板,忽然,它跳起来对着我的手就开始啄,吓得我哇哇大哭起来。父亲拿着棍子跑出来,它也只是站在距离我一米左右的地方,仍然盯着我手中的那半颗馒头。
“这鸡饿疯了,竟不怕人。”父亲说。
母亲的辛苦付出,得到了最大的回报。
30只鸡中的25只母鸡,在整个夏季平均每天能产23只鸡蛋。一周左右,我家的鸡蛋就要卖一次。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我考上大学,学费中的500元,就是母亲卖了半年的鸡蛋攒到的。
今天,还有家庭养鸡吗?养在鸡棚里的鸡,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剩饭剩菜,蛀了的大米、面粉,它们还吃吗?它们在饲料的作用下,吃得雄伟、生猛、结实,它们产蛋量大,长肉迅速,它们无父无母,无成群妻妾,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长出四只甚至更多的翅膀,生更多的蛋,鸡腿至少长到半斤以上等等。
记忆中那一罐罐金灿灿的鸡蛋, 那我们只有在生日那天才能吃到的两颗鸡蛋,和如今鸡蛋的营养价值真的一样吗?
无论怎样,再也没有家庭通过自己养鸡吃蛋了。麻烦。远不及养鸡场送来的鸡蛋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