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之中,柳宗元是一个最值得深入研究的人物,他的哲学观念、审美趣味与遭贬之后的诗文怆寒空寂的境界,成为后世倍感神秘的存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一首悟尽皆空、神骨凄寒、幽邃岑寂的五绝,和永州八记,有谁真正领悟柳柳州的内心世界?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这是南宋词人叶梦得对北宋著名婉约派词人柳永的评价。南宋·叶梦得《避暑录话》记载:“柳永为举子时,多游狭邪,善为歌辞。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余仕丹徒,尝见一西夏归朝官云:‘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柳宗元,唐宋八大家之一,遭贬之后,苦闷已极,抑郁而终;柳永,婉约词的重要代表人物,怀才不遇,生活在社会底层,写出了许多贴近现实生活的优秀作品,特别是反映市民阶层男女情感的词作,“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这句话说明柳词在民间的传唱度非常之高,深受普通民众的喜爱。
从晚唐到宋明时代,那些写柳的诗词,寄托着他们真挚的情怀。朦胧诗人晚唐才子李商隐在《柳》中写道: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深受“牛李党争”之害的诗人,早已看透了人情冷暖,所以在他笔下,“柳”成了追名逐利、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
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也写过柳,一首《临江仙》写得别开生面: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傍有堕钗横。回味这首词,开篇惊蛰一声雷,柳外池上雨。明丽清新,媚而不俗。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也写过一首托物言志的七绝《咏柳》: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细细品味这首诗,与晚唐李商隐有异曲同工之妙。曾巩嘲讽的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偶尔得势便不知天高地厚,待形势逆转之后才真正明白天道最公道。
著名词人周邦彦将离愁别绪、思乡怀远融铸在慢词《兰陵王·柳》中: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宋代名相寇准的《柳》清新自然明丽: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而宋代大诗人杨万里的《新柳》质朴却蕴含着一番理趣: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比较之中,亦能发现禀赋、性情、气质各异,皆成风格。
明代名士柳如是咏寒柳于《金明池》一词: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还有明代英雄夏完淳在《一剪梅·咏柳》这样写道:无限伤心夕照中,故国凄凉,剩粉余红。金沟御水自西东,昨岁陈宫,今岁隋宫。往事思量一晌空,飞絮无情,依旧烟笼。长条短叶翠濛濛,才过西风,又过东风。如果将柳如是与夏完淳作一番比较,柳树成为寄托情感的载体,在今昔对中传递着一份沉重的忧思和赤诚的家国情怀。
当观柳、赏柳进入尾声,忽然想起中学时代读过少年天才作家刘绍棠的《蒲柳人家》,或多或少受到过“荷花淀”或“白洋淀”派开创者孙犁作品的影响,蒲柳、池塘、人家,如诗如画,乡村田园、农事风俗,依旧在那些清新优美、流畅自如的文字永存。而柳树也必将在中国人心中,成为一种亘古常新的诗意存在。年年柳色,也会年年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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