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托人捎来一盒糕点。是一盒稻香村,年前舅舅从北京拿回来的,有好看的小老鼠饼,还有我最爱的枣花酥。
姥姥舍不得吃。姥姥说,我爱吃,给我留着。因为疫情原因,正月没有给姥姥拜年,姥姥的糕点送不到我手里。最近弟弟因事来康,这才捎来。
我喜欢吃糕点,姥姥最清楚。小时候,糕点不是能轻易吃到的。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点。
每年,给姥姥姥爷来拜年的人,总有拿糕点的。每当拜年的人提着红盒子进门,我就瞄上了。那红盒子长得真好看啊!一个个圆滚滚的带着花棱的糕点就画在上面,看一眼就能勾起小孩子的味蕾。那图案下面该是多么美妙啊!糕点一定是一个挨着一个,交谈着、嬉笑着,互相赠送着彼此的香波。光是看着图案,我就能想象到糕点的滋味,越想越馋。红色的盒子由红毛线绳或红绸带绑着,打成十字,那人就用手提着绳带,手指勾在十字交叉处。我一刻不离地盯着,看着那人把糕点盒子放在桌上,看着糕点盒子在桌上“勾引”小孩。
拜年的人坐定,要喝茶,要吃干货,有的还要留下吃饭。我等啊等,等啊等,时间太慢了,他们还没有散场。我看啊看,看啊看,仿佛能把盒子看穿,透视出香喷喷的糕点来。我看饿了,但我不想吃饭,只想吃糕点。姥姥好说歹说,我只得象征性地扒拉了两口饭,假装自己吃好了,其实给糕点留了三分之二的肚。
终于,我等困了,心里想着“不要睡不要睡”,“吃了糕点再睡吃了糕点再睡”,可是眼皮却打起了架,睡眠战胜了心智,溜着炕沿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里品咂糕点。
一觉醒来,客人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枕头,枕头上沾着口水。知道我要吃,姥姥拿来糕点,小心翼翼拆开红绳,慢慢打开盒子,我的味觉立刻沦陷了!也不知道要洗手,抓了一个就塞到嘴里。太好吃了!甜甜的,软软的,还有淡淡的玉米味儿。舌尖上满是幸福的味道,全身的细胞好像都在大笑。真是吃在嘴里,甜在心上,简直是人间至味。
我一口气吃了三个,吃完还想吃。姥姥说我是馋猫,馋猫给姥姥递了一个,姥姥又放了回去,说她不爱吃,都给我留着。馋猫那时觉得姥姥是真的不爱吃,想也没想,风卷残云般把糕点都“消灭”掉。奇怪,为什么姥姥不爱吃的,都是我爱吃的。
馋猫长成大人了,没那么馋了。但是姥姥自己依然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给姥爷吃,总要给我留着糕点。一盒糕点,不只是一盒糕点。糕点很甜,哪有姥姥给的爱甜!所谓人间至味也并不是糕点,而是姥姥给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