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了!”胡子鹏操着嗓子喊着,胡大学把扁担放在地上,和儿子一块坐在扁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
“儿子,不喊了。”胡大学对儿子说道。
父子俩坐在扁担上东张西望,胡大学抽着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群二十出头的男女青年有说有笑地从菜筐前走过,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胡大学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是呀,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岁月如梭!年轻时总认为二十年很漫长,无法想像自己二十年后是什么样子,当初充满了想法:混出个人样来,那时做梦都是娶吴梦回家当媳妇。和几个好哥们好好混!可现在呢,二十年竟如此之快,睁开眼,闭上眼就过去了。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当年的几个哥们现在就剩吴大羊和他关系合得来。憨娃从广东回来后,人精明了许多,又娶了个白净媳妇,后来在镇上开了个杂货店,生意蒸蒸日上,媳妇生了一个女娃和男娃,按说这是过上了好日子,可惜好景不长,他媳妇突然有一天疯了,四处求医无效,还把家里的积蓄花个精光,这几年来他总是一副又黑又瘦的脸过日子。哎!再说赵栓牛吧,当个村委书记后人就不一样了,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村人面前老爱摆谱,去他家开个贫困证明,盖个章他还要收两块钱,弄得大家都对他寒心了。
再看看自己,这些年来也没长啥出息,盖了房子后没钱整修前门了,就那个破木门,能防住贼吗!为了这事和媳妇吵了不下十余回。
“这菜咋卖呀?”正当胡大学心里繁杂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把他给惊醒了,胡大学猛地抬头一看,很熟悉的面孔呀!在哪见过呢?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在脑海中寻找有关这张面孔的记忆。女人也是一脸惊异之色,直勾勾地看着胡大学。
是她!咋在这儿碰见她,都几十年没见她了,变化真大呀!胡大学从二十年前的记忆中找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影。吴梦看着当年年青洒脱的胡大学如此苍老,心里一惊,一震,透过几丝凉气。
“你在卖菜呀。”吴梦勉强地笑着说道。
胡大学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穿着打扮不同寻常,露出淡淡的笑容,嘴角依然露出酒窝,看上去端庄大方,岁月没有让她苍老,可以说是风韵犹存。这与胡大学多少年来心中所想象的差异太大了!他原以为吴梦会想他那媳妇一样满脸皱纹,双手如同树皮一般,长出不少老茧,头发半白,但不是!想象中无数次与她碰面的场景,现在却来了个措不及防。
“这是你儿子吧。”吴梦笑着看看胡子鹏,胡子鹏看着这个女人看父亲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确定他们应该相识,转头看了看父亲,用眼神传达出了疑问。
“吴梦,多少年都没见到你了。”胡大学笑得很难看。
“是呀,没想到在咱们镇上还能看见你。我以前在镇上都没看见过你…”。吴梦的语气有些责怪他的意思。
“我在外面打工,很少来镇上。”胡大学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拿出这几句话来应付。
“你不是来买菜么,来随便捡,就当老朋友送给你的。”
吴梦低头正在菜筐里捡菜,这菜她捡地很辛苦,她很想问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咋样,有没有…。但她还是没问,她心里早就乱作一团了,只是默默地捡菜。
“我捡好了。”吴梦提着菜,看着胡大学,等他说话。
胡大学不知怎么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
“我爸妈还在屋等着呢,我该回去了。”吴梦淡淡地说道。
“奥…奥,那你…你回家吧。”胡大学心里乱极了。
吴梦转过身,慢慢地走了。胡大学一边假装看着菜,一边又抬头看看消失在人流中的吴梦,她没有再回过头!吴梦不是他所想的样子,不是为了多卖几毛钱就在菜市场和菜贩子讨价还价的杨玉;不是整天在田里干活都累弯了腰的杨玉;不是为那个破的不像样的前门和他吵架流泪的杨玉。可是杨玉是自己的媳妇呀!与自己风里来,雨里去,与他一同承担生活重担的女人,跟他从年轻活到老的女人!吴梦只是他在心里留了二十年的记忆而已,如今他所保持的记忆与现实差距太大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无梦的感情只停留在二十年前,那些思念是埋在心中的记忆罢了,鲜活的现实现在把美好的记忆给模糊了。以后再也不会思念吴梦了!
“爸,咱不买了,回家吧!”胡子鹏拉走父亲。
“爸,咱家又不缺板凳,你买那些东西干啥,还与人家差点打起来了!”胡子鹏对于父亲与卖板凳的争吵很不高兴。
胡大学也不知道自己咋了,怎么就发起了无名火,跟一个卖凳子的较上劲了。他心里很乱,挑着菜担带着儿子回家去了。
点燃的炮竹散落在贴着对联的新房前,现在结婚不同以往了,得有小轿车,真是变化快呀。人们争着看从车里走出来的新娘,新娘穿着深红色的婚纱,画了浓浓的妆,并不怎么好看。
“瞧她长得不怎么好看,还画眉擦口红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会蒸腾自己了。”一个夹在人群中的老妇人挖苦道。
“哎呀,你是不是羡慕呀,想自己再年轻一回。人家现在的年轻人都兴这个,你有啥看不惯的。”后面的中年妇女说道。
“看看你们,没个正经样!”老妇人不高兴地说道。
“哈哈哈…”,后面几个女人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忙碌了一天,总算熬到了夜里。今晚是洞房花烛之夜呀,胡青已经按耐不住,将被窝里的新娘紧紧地抱住,手慢慢摸进了女人的胸前,猛地一转身子就压倒了女人的身上,正待他扯下女人衣裤,准备释放憋了很久的欲望之时,女人身体先是,试图用力推开他,胡青刚到兴奋之处就遭到这般拒绝,自然发起了火气,任女人怎么挣扎,他铁了心不放松手。女人自知无力反抗,就轻声哭了。这下可把胡庆吓住了,他的兴奋之情现在一下就被女人的眼泪浇灭了,这叫啥新婚之夜呀,沮丧的胡青转身倒在炕上,对枕头旁边的这个女人失望极了,媳妇转过头背对着他,蒙着被子抽泣起来。胡青对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兴趣了,看她那副委屈样,好像自己就是个强奸犯!他转过头,背对着女人蒙上被子睡觉。
大清早胡青的媳妇还掉着眼泪,胡解放和媳妇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解放看着儿子,等待他的回答,胡青不知这种事情怎么说,闷声不说话。是媳妇不知男女之事而害怕吗?胡青认为应该是这样的。要不他刚要上,那女人咋就哭了,兴许以后她就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
过了一个月,媳妇还是不许胡青碰他,胡青再也没耐性了,这叫啥夫妻,转身离开了房间,夫妻两个整日冷脸相见。胡解放是过来人,他自然看得出儿子痛苦的原因,但他不能说,只能旁敲侧击,绕着圈子跟儿子说话。
“大哥,你知道南山过了以后是啥地方么?”胡子鹏满怀期望地看着胡青。
胡青很为难地挠了挠头,心想着碎娃一天没事瞎想啥呢,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哥也不知道。”
“二哥,你知道南山后面是啥地方?”他又问当了木匠的二哥。
“你咋不问你哥啥时能把这些活干完,啥时能挣大钱。就知道问这没啥用的。”胡嘉明拿着锯子正在锯木板,看着胡子鹏悠闲地站在那里,说道:“过来给哥帮忙抬木板。”
胡子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远处若隐若现的南山产生了兴趣,每天放学后就跑到小山上坐在草丛里,看那云雾缭绕的南山,看着蓝天翱翔的飞鸟,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只鹰飞向那遥远的山峰,看看山后面是什么样子,这个令他心驰神往的地方陪着他一天天长大。
“哥,你说过了南山是啥地方?”
“是宁夏平原。”胡谦答道。
“宁夏平原!”胡子鹏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激动,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虽然不知道宁夏平原是什么地方,但依然高兴。心里想着还是我哥厉害,知道的多!
上午的时候胡青和同村的小李在镇上赶集卖菜,小李突然看见了什么,因为太惊呀而没有看住嘴巴:“胡青,那不是你媳妇吗,咋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胡说!我媳妇咋会跟别人在一起!”胡青认为小李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自己的媳妇怎么会跟别的男人逛街了。听到那句话,他的脸都被气红了。
“真的,你看!”小李给胡青指着看。
胡青的媳妇和一个男人手拉着手,她家就那几个亲戚,压根没见过这个人呀。胡青仔细地看着,握紧了拳头,准备冲上去把这一对狗男女狠狠地揍一顿。
小李把他拉住了,“哥,你找啥急呀,万一是人家亲戚咋整!”
“啥亲戚,你见过哪家亲戚男女之间上街还拉着手!”胡青甩开小李跑到了人群中。
“狗日的跑到哪里去了!”
眨眼之间两个人就从街上消失了,气火攻心的胡青寻找镇上的每一个角落,到了傍晚还是没找到,胡青既气愤又沮丧地回到了家里,屋子空荡荡的,这个女人平日啥事都指望胡青的父母,家里的事问也不问,胡青想着白天见到的一切,静静地坐在炕上想着娶这个女人的前前后后。
“难道她是个骗子!”胡青猛地从炕上坐起来,站在炕上又想了一会,他又坐下了。真的想找父亲把今天的事情说一下,但又不敢肯定,再说天已经黑了,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晚上胡青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他侧耳倾听外面的风吹草动,盼望能听到媳妇的脚步声,但只听到了野猫野狗的叫声。
第二天胡青没有去买菜,他坐在炕上等女人回家。院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女人累得不行,推开房门吓了一跳,胡青坐在炕上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分明就是要把她给吃了。
“你不去卖菜,在家里干啥?”女人故作镇定,声音有些颤抖。
“说!你昨天干啥去了!”胡青话中明显带着火药味。
女人警觉到他知道了什么,仍装作一副平静样,不是给你说过:“回娘家去了。”
“你娘家在镇上吗!”胡青从炕上蹦到地上,用狠狠地踢了女人一脚,还不解气,又扇了她两个耳光。女人自知理亏,只是死死地拉住胡青,不敢还手。
“昨天跟你在一起的是谁!”胡青两眼冒火。
“他是我姨妈的儿子。”女人哭腔说道。
“你不说你回娘家,怎么会在镇上,而且和一个男子牵着手。你家那几个亲戚我都见过,咋没有见过他!”胡青有力地双手扣到了女人的肉里。
疼得她咧着嘴说道:“我姨妈的儿子前几天刚从广东打工回来,昨天来我们家说很长时间都没来镇里了,就跟我一起去了镇里。我是他姐,拉他手又咋咧。”听女人这么一说,倒有几分道理,胡青放开了女人,说道:“在家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
女人吓得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