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克闹

        切克啥意思?不知道。我想还原的场景是“闹”。

        这次婆婆摔着,眼看着虚弱的厉害。四肢看起来和之前无异,但是却连坐也坐不住了。她说腰被摔到了,疼的很,贴上膏药又辣的很,只好撕了。

        这下从能够自理到丧失了行动能力,彻底躺下了。期间经过了各种折腾,最后婆婆放声大哭:“额人生地不熟,远天拾八的,额要回家嘞!”搞得老公一个大男人跟着呜呜哭:“老娘哎,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呀,你儿你儿媳妇还不够尽心尽力吗?你要咋着才满意啊!”

        我们什么都尽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来,独独送她回老家这一条压根做不到。

        因为老家剩下的子女即使我们每月开工资也没人收留她。这中间有多么深的纠葛不是我这个没有在一起生活过的儿媳妇所能知道的,也不是我所关注的。我只是明白,她老人家没有退路,我们也没有退路了。那就尽心尽力陪她走好最后这段路吧。

        可是老公给她喂药她说:“额儿这是要下药把额闹死嘞!”

        我给她喂米浆、肉糜,一碗吃完说:“下次给额吃点红烧肉,煮的趴趴的香香的。”可她明明连吃白米饭都嫌拉嗓子呀。

        晚上仔仔细细用药皂给她洗完脚,做完按摩告诉她:“看,多好呀!你的脚都消肿了!”她说:“那额躺了这几天了嘛,肯定消肿呀!”

        替她关上灯,过不了一会儿,就听见她啪啪打肚皮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就哎呀、嗨呀叫:“扶额起来,额要坐嘎!”把她扶起来却坐不住,用手死死抓人衣襟,累个半死还没坐稳当又喊:“额要躺嘎!”折腾一身汗,刚刚放下没十分钟,下一轮的叫唤又开始了:“额要上厕所,过来扶嘎!”跟她说穿着纸尿裤呢放心尿,她说:“不得,尿到楼下去了!”无论怎么劝,她都不罢休,一遍一遍的叫唤。走路、吃饭的时候胳膊、腿都一动不动,躺在那儿却把自己的铺盖全都掀了,把衣服撩起来,光着肚皮拍的啪啪作响。

        夜深了,我过去问她怎么了?她说脚后跟疼,于是我一边揉她的脚后跟一边读经,不出一会儿她就鼾声大作。

        可是我是刚一上床,她又开始孃咦、孃咦~大声叫唤,又把肚皮拍的啪啪作响。我实在无法入睡,干脆搬上枕头去和儿子做伴。

        不知何时,老公去求她不要再闹了,半夜三更我们不睡觉楼上楼下还要睡呢。婆婆说:“额儿不让额上厕所,这是要把额整死呢!”老公无耐,问她到底要干啥?她说她要解手,解大手。

        于是老公唤我起来,我们两口子手忙脚乱,一个负责抱,一个负责开路,坐上马桶后,一左一右把她架住。婆婆坐在马桶上,两条腿掉着一晃一晃,嘴里哼哼着调调,好似舒爽,又好似痛苦。老公和我四目相对欲哭无泪。

        看她半天解不出手来,老公示意我去拿开塞露,递到她手上她却连声喊:“不得,不!”老公气急败坏:“这不是你上次非要让我给你买的吗?手也是你要解的,现在解不出来为啥不用?”婆婆把脖子一梗:“浪费你的钱嘛!”老公抓狂了:“好、好、好,啥都依你,你不用就不用,你要解就解!你啥时候解好了,啥时候叫我,我们先到外面休息一会。”老公赌气坐在了外面,但是马桶上的婆婆必须有人扶,于是我扶着她蹲在她旁边。

        又不知过了多久,婆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咦~额这儿要闹死额嘞,不让俺活人嘞!”我迷糊之中吓了一跳,用手指在她眼前晃一晃:“妈,你没事吧!怎么会这么说?”婆婆讪讪的笑:“木,木事,好着嘞!”我问她想咋样?她说想坐坐,于是老公过来又把她抱到凳子上坐一会儿,再到马桶上坐一会,再上凳子坐一会,再到马桶坐一会,如此反反复复,最终也没解出手来。

        等她终于同意回床上,我们三个全都面如土灰,虚汗淋淋。抬头一看表,刚好四点钟了。我也不用睡,可以起个大早了。于是安顿好婆婆后,我把老公撵到卧室跟儿子睡,自己在客厅里铺开垫子开始练瑜伽,到最后一个体式大休息的时候,我反而没有往常那样欣然入睡,头脑格外清醒,深刻觉知着躯体的运作。同时也觉察到婆婆又在小卧室里哎呦上了。

      做完练习烧了开水,给婆婆端去,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心满意足的喝完水,我对她说:“妈,我开了灯给你读经做按摩好吗?”她连声说好。为她读完经做完按摩,又去做饭叫孩子起床,再给婆婆喂饭。

        喂饭的时候我说:“妈你躺着,我给你喂。”她说:“不着,额要坐着吃。”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她扶起来,可是她却一丝也不着力,像滩烂泥一样的靠在我怀里,让我无法够着桌子上的碗。她就那样摊在我怀里,嘴里唠叨着:“年轻人不敢得罪,我儿去哪了?回来了没有?你去叫他来……”我苦笑:“你儿半夜才睡,让他多睡会儿吧。”婆婆把脚横在凳子上(我真不知这时候她咋就有了力气)你去给他下话……我想把她的腿放下来把她搬正一些方便喂饭,可是竟然掰不动她的脚。她把脚一横,一个劲儿地说:“你去给他下话……”我听不懂她说了些啥,也不想听懂,有气无力的问她要不要吃饭?要怎样吃饭?她想了半天说:“好嘛,你扶我坐着吃。”我将她斜靠在被子上,很顺利喂完了一碗米浆。隔了一会儿再给她喂药、换纸尿裤……折腾下来,儿子不知何时早已走了,时间已经将近九点。

        我强打精神给老公端了一碗米糊,又给自己灌了一碗。然后一头栽在床上睡回笼觉了。

        再醒来就是老公又抱着婆婆叮铃哐啷上厕所了……

        天阴沉沉的,太阳不是很大,却是崭新的一天。我决定把自己交给健身馆。爱满才能自溢,为了有气力去爱人,我也得先把自己爱好。有人向生而死,有人向死而生,有人切克闹闹闹!人生的舞台剧,演员们尽情陶醉,竭尽所能表演,一切尽在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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