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节上阅读课，同学们可以准备书了。”细高黑瘦的语文老师满嘴喷着唾沫星，一进教室门就眉飞色舞地宣告。
“噢！”大部分同学高兴地四散开去，找别的班级的朋友借书了，柳眉也在其中。
“王辉，帮我叫一下李小楠！”柳眉在三班的教室前站住，请门口的一位同学帮忙。毕竟是别人班的教室，不能进去找人的。
李小楠是柳眉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柳眉记得前两天见她买过一本新的作文选，现在正好借来看看。
“如果可以，真希望自己随时有课外书看。”柳眉一边伸着脖子往三班教室里望，一边想着自己书包里那本皱皱巴巴已翻了无数遍的作文选。什么时候它才能变成一本新的，给柳眉讲讲新的故事？
李小楠出来了，柳眉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小楠，我们班下节课上阅读课。把你的新作文选借我看看好不好？”柳眉小心翼翼地商量。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大人们很少给孩子买课外书。一是经济条件有限，二是有钱也极少能买到，镇上唯一的新华书店里所有的书加起来也没有多少本，适合初中孩子读的作文选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如果哪个孩子有了一本新作文选，他们首先就会用一张灰色的牛皮纸把新书包起来，再仔仔细细放在桌洞里，自己每次阅读前都恨不得能把小脏手洗净。
这样的大环境下，一本新书又怎会轻易借给别人看？可上阅读课是老师的命令，这是孩子们正大光明跟别人借书的理由。
“可是，可是……可是你来晚了，我的书让另一个同学借走了。”李小楠低声地回答，眼角撇着自己的脚尖。
“就借给我看一节课，下了课我立马还你。你让你的那位同学先把它给我看好不好？”柳眉几乎是央求着。李小楠是她唯一的希望，借不到这本书下节课她就要看自己那本几乎要背下来的作文选，难得的一节阅读课不能这样白白浪费了。
“借给人家了，没还怎么能去要。你还是再找别人吧！”李小楠说完红着脸，急急地转回了教室。
“为什么没有早点来借呢？”柳眉巴巴地望着李小楠的背影，怪自己来的太晚，“如果提前知道上阅读课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早点来了。或许这样那本书就能借到手了。”
柳眉觉得好可惜，犹如看见餐桌上摆着丰盛美味的佳肴，鼻子已经能闻到它的香味儿了，往前跨上一步，却发现中间隔着一道无法穿越的玻璃门。可望而不可及？不，自己这次连望都没有机会望上一眼。
上课铃声很快响了起来。班里的阅读课开始了，每个人都在静静地盯着自己的书，到底看的什么没人去查问。语文老师的要求是不能随便说话，别被外面巡查的教导主任发现班级纪律不好就行。
柳眉只得再次拿出自己的旧作文选。里面的很多文章，她都能背下来了，“也不知李小楠的那本书里又会写些什么。”柳眉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书，一边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圆圈。
那个年代并不提倡阅读，柳眉却总是对一篇篇有趣的文章爱不释手，可是能找到的课外书籍又少得可怜。每学期发下新书，她就会迫不及待地把语文书翻到后半部分，那里经常会有精彩的小说节选和故事。每一篇文章打开的都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这里传递的信息让柳眉感到新奇不已。
那个指甲缝里都是泥土的乡村老师，给了他们阅读的机会。在他需要请假回家干农活儿的时候，他就把应该上的语文课变成了随意阅读。
对很多孩子来说，这是一节可以偷偷交谈玩耍的开心课，对柳眉来说却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好机会。可是现在却因为书籍的缺乏而让这节阅读课毫无意义。
“周末回家的时候让父母给自己买书，他们应该是能同意的吧？”
可长大后的柳眉却在日渐沉默中丧失了表达自己欲望的本能。 她只记得自己是一个大孩子，满足别人才是她应该做的，自己的要求都应该悄悄地尽力埋在心底，直到生不出一丝跟自己有关的愿望。随意挑选课外书是自己的心愿，或者说也许该算作是梦吧。
“快点长大吧，长大了我一定要有一间自己的书房。里面摆上满满的书架，架子上密密麻麻放的全是自己挑选来的书。我只要那些安静静的时光就好。”柳眉满心期盼，满怀憧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