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与王二对饮录 之烦恼

莫嗔岁月去无声,何妨饮罢续前行。大漠黄沙轻纵马, 何惧,一壶浊酒慰平生。

斜月寒星催酒醒,忍看,秋风秋雨却相迎。回首不曾执手处,归去,几多风雨几多晴。

来了,郭大侠。

郭毛大侠,还能不能好好喝杯酒?

靖哥哥。

你不嫌肉麻?王二你一直比我大几个月,要叫也是我叫你小王哥,你跟我叫靖哥哥……

小郭?

滚,我不是郭芙蓉!

喝杯,你说叫你啥?

随便你叫吧。

郭大侠

郭兄弟……

小王哥走一个。

走一个。

郭靖来找王二喝酒,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大约有几点吧。第一,王二这个人有趣,所谓有趣,并不是有多大能耐,而是能看出点什么,然后眯着小眼睛,似笑非笑。这时候郭靖就知道该多问王二一句再行动。

其二,王二从不拒绝喝酒,关键是不管你是踏雪而来还是披星戴月而至,总是有酒。这大约也是王二从小穷怕了,总是怕喝完了明日没来的及去沽酒,所以家里要是没酒这觉都睡不踏实。

其三是王二肯听你说话,一般都是王二听,郭靖说。郭靖本来嘴笨,更没谁肯听他说,要听也是听他的号令,再说郭靖也不肯让别人听他的酒话。但每个人都有说话的需要,不管他是郭大侠还是王二,只不过想让王二开口,势必要等王二几杯酒下肚后。其实最重要的是郭靖知道,在王二这,无论喝了多少,无论说了什么,都可以放心回去睡觉。无害,大约是王二最大的长处,也是郭大侠能与之惺惺相惜的唯一原因吧。

郭兄弟你为啥这事不问郭夫人?

不想问,她太聪明了,问她有压力。

问师傅?

问哪个师傅?柯大师父?二师父?丘师父?一人一个想法一人一个主意,都问还不如开个头脑风暴大会呢。倒是可以问问念慈姐姐,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呢。

嗯嗯,呵呵…….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停,看我降龙十八掌拍你的。

人为什么有烦恼?

你书读得太少。

读书就能减轻烦恼?

不能,读书能知道为什么烦恼。

人为什么烦恼?

因为书读的太多。

小王哥,我书读的少,你可别骗我…….

关于烦恼

郭兄弟,你一代大侠,有何烦恼?况且烦恼是我们读书人的特质,你一个习武之人,行事不受世俗羁绊,痛快淋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况且做人做到郭大侠这份儿上,也算最成功人士了吧,何来烦恼?

王二,别人如此说也罢了,你也这样说就不对了,你不是这样认为的,你这是在劝我。你的意思我懂,不要自寻烦恼,可是生而为人,怎么会没有烦恼?我一步一步,活成这个样子,但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我追过千年,不停找你喝酒,也不过是想弄明白,人应该活成什么样子,是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还是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每个人都想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可往往活成了别人希望的样子,我这一辈子,都被人逼着,赶着,推着,变成了这样子。本来和娘在草原,活的纵然艰难,倒也快活舒坦,谁曾想会被推入江湖,经历着那么多的事。王二,你书虽然读的比我多,但你经历的事太少,你都没杀过人。

郭兄弟喜欢杀人的感觉?

我不喜欢,我甚至一想到我杀过人,就无法摆脱无边无际的悔意。那悔意像一片诡异的浓雾,忽然而来,浓的化不开,冲不出去,看不到别人,听不到声音。你不会懂。

你这是耽于过去,不能放下。那种境界,我有过仿佛的感觉,也是像一片诡异的浓雾,忽然而来,浓的化不开,冲不出去,看不到别人,听不到声音。我更惨,没有前因,只是无法摆脱。来,郭兄弟,先干一个。

我一生都是宿命,七位师傅就是为了让我赢了杨兄弟,让我练武功。其实我不是练不会,就是不想练。我以为我练不好,就可以避开这场比武,师傅们骂我,打我,只要想着能避开比武这件事,我就忍得很快乐。一想到离开草原,我心里就有无尽的空虚感和畏惧感,我想,人所恐惧的,只是未知的感觉,你没有把握,所以恐惧。当所有的灾难也好,艰难也好,苦难也罢,真实的出现在你面前时,你都会知道该如何应对,就算是兔子遇到了神雕,也知道当即选哪个方向去逃,怎样逃活命的机会更大,即便错了,当时也会做个决定然后立刻逃。即便应对不了,大不了一死,而根据我的经验,我如此愚笨,千难万险中也没有到必死的境地。这也是为何我还能和你一起喝酒的缘故。没人能杀死你,除非你自己不想活。干了这杯,王哥。

我的烦恼,就是总感觉被束缚在一个模式里,一个形式里,无法自由。你也知道我生性善良,不忍拒绝。所以就顺着这个模式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但是我始终不快乐,我感觉不到自由。我小的时候,曾经想试试自己能惹多大的祸,那时地窖上面堆了一堆木头,松木,夏天晒的会流出松油,偶尔会有小虫被粘在松油上,我看到都会想办法放生它们。那天我就想看看惹了大祸到底会怎样,我就把周围的茅草点着了。那时是秋天,草都是干的,刚一点,火势就起来了,忽的就着了一大片。然后我就自然的去想踩灭,但是火势蔓延的很快,根本来不及,我就慌了,拼命的去踩,用土去盖,我就知道我当不了坏人。好在茅草不连着,瞬间着完了,我又花了很久把着过的痕迹用土盖上,确信不会复燃,然后就非常沮丧,觉得自己肯定干不了违背自己内心的事,从此也放弃了惹祸的念头。

但是,我会装做不懂,或者不会,避免做违心的事。所以,根本不会有事了拂衣去的潇洒。哥,喝杯。

郭兄弟,再喝几杯,早点回去吧。别让郭夫人惦记着。

喝,

喝…….

莫嗔岁月去无声,何妨饮罢续前行。大漠黄沙轻纵马, 何惧,一壶浊酒慰平生。

斜月寒星催酒醒,忍看,秋风秋雨却相迎。回首不曾执手处,归去,几多风雨几多晴。

别再说我书读的少了,这首词送你。下次我带好酒过来,咱们喝个痛快。

说罢,郭靖起身作别,出门踏月而去。

歌罢,王二起身作别,出门踏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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