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喝酒
傻蛋走了有好久了,没了消息,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样。有时会有点想她,不知道她那个疯疯癫癫的状态是不是还长长久久的保存着。偶然,不经意的时候,还是会在脑子里滑过她一脸懵逼外加一脸萌逼又挺认真的地做决定的表情。当然,她的决定通常是会让一个成年人头疼的。对,是的,当你听完她的主意,基本上一个捂脑门的动作是少不了的。于是,我决定叫她傻蛋。
不记得是怎么加了她的微信了,客户关系还什么的。不对,应该不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小的客户。怎么开始的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只是记得她总是时不时的发一段语音过来,自顾自地吧啦吧啦说上一段。我基本接不上她的话茬,只能默默听完,然后回一个表情表示我收到了。她也不介意这样,过不了多久又会再发另外一段,与前一段毫不相干的内容。然后我再回一个表情。如此这般,周而复始。可能在她的心里,我只是一棵听话的老榆树吧。
再后来,能够简短的做一些交流了。(这句话听起来很搞笑的,有些《与狼共舞》中美国大兵与印第安人初次接触相互交流的意味。)但是大部分时间她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着她自己想说的话,完全不在乎你是不是接的上。没关系,接不上也没关系,她可以自己接自己的话题,然后抛出下一段,让你有机会插上那么一两句,但当你觉得自己能理出头绪,说那么一两句的时候,对不起她一个急转弯又跑上了另一条跑道。如果自己反应慢点,那立刻就会出现我在东北裹着貂,她在三亚露着腰的局面。但是没关系,我很快就知道了,她只是想有个人听她说话。于是就这样时断时续的聊着,我就当进了德云社。就这么一来一去的聊了半年
从没有想过要见见她,因为我没有随便见人的习惯,尤其是那种有些暧昧意味的约会。我们这一代老网虫都知道始于网络,止于网络的原则。聊人无数,如果抱着花花点子去玩迟早会摔坑里。
习惯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一旦要戒除总会觉得难受,已经习惯睡前一边看新闻一边听她发来的各种吧啦吧啦了。偶尔她没有声音没有图像了,反倒有点觉得不自在。还会主动发个消息讯问。
所以,有一天,突然她发来一条消息:“出来,喝一杯吗?”
“为什么?”这不是我预想中事情,几乎本能地问了一句。
“你就说来不来吧。”语气中毫无商量的余地。
“如果不来呢?”
“拜拜。”
当我再发消息时,已经显示对方已将我删除。卧槽,够决绝哈。不由自主的我就火了,手机扔到一边,准备睡觉。但是,我承认我睡不着。混了这么些年还没经历过这种遭遇。
就在我躺在床上运气,脑子里满是火山爆发的时候,手机响了:“你,来还是不来?”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还是有一套的。于是警惕心与好奇心同步上升,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那我就来会会你,看你是个什么样的鬼。”当然这个念头里多少还有点火气。
我不怕鬼,各色人等早已久仰,套路几处,忽悠几分,心中多少有数。管好自己不乱动乱想,别人轻易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就算打架,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于是,我回了一句:“来,你发我位置。”
二,有孕。
见了面让我有点吃惊,一直根据她的声音和聊天判断她应该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女人。然而,我的天哪,就算是一脸妆粉也掩饰不住那一脸的稚气。我靠,等下会不会有人举报我拐骗少女?
“你才20吧?”
她正像一只松鼠捧着松塔一样捧着酒杯一边轻抿一边若有所思。听闻了我的问题,慢慢地把脑袋歪过去,透着酒杯看着我,一脸恶作剧的看着我,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已经足够大了,知道吗,在我们那里,像我这样大的女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点头笑笑,暂时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接,于是举起杯子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空档尴尬。但是她好像已经想好了:“我也想有个孩子。”
我噗嗤一下就笑起来:“这还不简单吗?”也许是我的语气里有些戏谑的意味,让她觉得不快。于是她的报复马上就来了。
“我怀孕了!”
酒吧这会正是两首曲子切换的安静当口,各色人等都在窃窃私语。突然来这么一嗓子,所有人立刻都抬起了头,“唰”的一下我们的这张桌子就成了目光的焦点,我大概立刻成了当地一秒钟“网红”。我眼神的余光清楚的看见邻桌的美女把嘴捂了起来。
整蛊整到恶搞大师头上了。呵呵,这种情况下,你当然不能瓜兮兮的问谁的?或者说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样秒秒钟就在围观的吃瓜群众的心里落下一个渣男的映象。更不能问几个月了,这样就坐实了你跟这孩子的瓜葛。
于是我决定开启月亮婆婆讲道理的模式,使出叨逼叨大法:“这事你应该先告诉你爸妈呀。”
“啊?”这是她意料之外的招数,一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无数的懵逼。
乘她脑子没转过来,我摆开中年大叔给小萝莉上课的架势,从事情的严重性开始 ,由论点一二三讲到论据四五六。我估计大概六分钟以后她就应该开始厌烦并举手投降,转换话题了,实际上到了第三分钟的时候,隔壁桌子的美女已经完全对这场意外的桃色新闻失去了兴趣。然而,她安静地听了十五分钟,没插一句嘴,没有表示厌烦和反对,一对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我,一脸认真地听我在说。就好像在上什么人生哲理课一样。
终于,我没词了,为了掩饰就点了一根烟。她用一只手捂住了嘴,从指缝里发出了一声叹息,从她的表情里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怎么了?”我问。
“没事,这事跟父母说了也没用,他们根本不管我。”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开始吧啦吧啦地说着自己的家事,让我知道了她有着一双不怎么靠谱的父母,也有疼爱她的外婆。还有外公的风流韵事。整整一个晚上都在说这个。当指针指向12点时候,她打了一个哈欠说:“我累了,送我回家吧。”
酒吧离她住的地方不远,一路上我们没再说话,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想来抓我的胳膊,我几乎本能的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她一脸莫名其妙外加不高兴不理解的看着我。
我从来都不喜欢任何人拐着我。这源自于幼时的经历,我不止一次地见过一对亲亲热热拐在一起男女突然被一群从巷子里窜出来的男人暴打,最厉害的一次,我见过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按在地上用刀扎。这个世界很乱,我们从不害怕打架,但是我们不愿意因为一个并不存在的理由去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架。
她并不知道这些,蹲在地上有点怨恨地看着我,显然面子很受伤:“我到了,就在上面。”
“嗯,好的,那你上去吧,我走了。”
走到楼梯口,她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我真的怀孕了。”
三,潘达。
“达芬奇”姓达,回族人,高大的壮汉,皮肤油润而黑加上一脸从不认真刮的胡子,就好像皮蛋剥了皮然后扎上很多刺一样。一个某权力机关的公务员,开始的时候是我的客户,慢慢地由于臭味相投的整蛊特性发展成了整蛊二人组。因为此人常年一头乱发,所以就送他了一个“达芬奇”的雅号。随着跟他的交往,好消息是多了一个豁达的大个朋友,坏消息是是从此没得生意做。按他的说法:“上上下下都知道我们熟,很多事情不好操作呀。”只要他说这句屁话的时候,我就会斜眼看他:“能不能不要用对付女人的套路来对付我呢?我是个24K纯爷们,好吗?”
周末的时候,他发来消息:“走 ,晚上,饭局加酒局,连你三个人。没正事,有人买单,你过来吃喝玩乐外加小小配合我一下。”
我猜他大概又是要整人了吧。他在的部门权力挺大,他又是个分管某个方面的小头头,因此经常有人来浸润他。他脾性古怪,看顺眼的人,按章办事从不刁难,有时还会热心指导事情该怎么做。遇见看不顺眼的嘛....那就只能呵呵了。
于是欣然答应,有饭有酒有人买单,傻子才不去。
六点集合,到了场我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今天整人嘛?”“整毛,一个半熟不熟的朋友,本来要单约我,我觉得不是挺靠谱,所以拉你来撑个场面,多一个人,对面就不敢乱说话。”
金主姓潘,我们到时他早已恭候多时,正站在门口翘首企盼。这是个挺白净的发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在发胖前还是有几分颜值的。他一见达芬奇便赶紧走过来,热情而带有几分生疏的打着招呼:“哎呀, 哎呀。老达,好久不见了。”这两人站一起简直就是发了胖的赵云和减了肥的张飞的合影。
不过张飞这会有些不高兴,第一,人家比他帅。第二,他不喜欢被叫老达,他宁可我叫他达芬奇。于是,我觉得,今晚肯定有好戏看了,他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胖子,不对,从这一刻起,我决定叫他潘达(Panda),因为他看起来确实温柔无害。
潘达绝对是带着目的来的,但是由于我的存在他又没办法直接说出来,而达芬奇又不接他的话茬,说话总是指东打西。因此颇有些着急,不经意中多灌了自己几杯。脸一红,嘴上把门的渐渐去偷懒了。
“潘总,最近水色不错呀,面带桃花是不是好事将近?”达芬奇调戏了一句。
“还行,还行,女朋友下个月回来了,准备年底把事给办了。”潘达嘿嘿地笑着宣布了婚讯。“哎吆,那得喝一杯,恭喜恭喜。”我就势举起杯子,酒桌上说自己的好事,那是一定要喝酒的 我怎会放弃一个灌酒的好机会呢?
“下个月回来?你女朋友不在国内呀?”达芬奇真有点惊讶。“那,上次跟你一起的小萝莉是谁?”
“啊?哦,那个呀,是我的一个亲戚的孩子,带,带她去买东西呢。”潘达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用了一个摆明在告诉别人“我在撒谎”的理由来搪塞。似乎他根本不在乎被人识破,只是在礼节性地撒谎。
“行啦,潘总。大家都是男人,都有需求,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行,约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理解,是吧,乌鸦。”达芬奇说着瞟了我一眼。我接茬说道:“这种情况,找人走个肾,我们理解。”
“没,没有找。是她主动的,我都没有想过这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潘达好像放松下来了。
“说的也是哈,像潘总这样玉树临风的帅哥,有妹子主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说着我忍不住去看达芬奇,那意思是:瞧你长的跟个皮蛋成了精似的,难怪相亲总失败。
达芬奇瞧出了我的意思,相当不爽的推了我一把:“胡说什么,潘总是个人物,一般都妞怎么入他的眼。嗳,小潘啊,我还是建议你小心一点,别让人家用床上功夫把你给勾引了,最后套路了你。”
当达芬奇说出“床上功夫”四个字的时候,我看见潘达的眼睛一亮,嘴唇不自觉的呡动了一下,然后喉结上下一滑。
“套路倒不会有,都是混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识过,喜不喜欢你,一上床都知道了。”潘达显然是相当有经验的,这下就轮到达芬奇傻眼了,这个成了精的皮蛋还真忒么搞不定女人:“怎么看呢?”
“简单咯,完全配合你,怎么要都行,弄疼了,忍着眼泪也不会推你。哪像我那个女朋友,有一点不合心意,立马踢你下床。”潘达开始摸自己的肚子了,我觉得如果他一个人坐着的话,他可能已经把手伸进裤裆了。
“那你还不如跟你那个出国的女朋友分手,换这一个呢。多性福呀。”我摇头晃脑的想把话题从上床转移到结婚这个正经话题上,三个男人聊房事,达芬奇还是单身,又是公务人员,万一等下按捺不住去干了什么,那我这个朋友可就算不称职了。
“不行啊,结婚跟玩不一样。结婚以后是要一起生活一起交流的,层次不一样,没法交流啊,床上不和谐,还能找点补充,精神上不和谐 那婚就没有结的意义。”令我吃惊的是潘达居然说出了一套让我无法反驳的理论。
“那你是?”
“也就是玩玩。”
这一晚最郁闷的是达芬奇,人家从婚姻到娱乐安排的妥妥当当,而他的私生活,就只能是一串省略号了......
后来,我突然觉得这也是个套路,达芬奇让潘达没有达到目的,而潘达也巧妙的予以了还击。
四,撕扯
后来的两个星期,我的世界好像清净了,傻蛋没有发消息给我,达芬奇也没有带我去蹭饭,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于是,我就和以往一样穿梭于大街小巷寻找着我自己的人生机会。
这一天,路过达芬奇他们单位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和另一个人撕扯。“哟呵,这不是潘达嘛?他跟这儿表演摔跤来了。”跟他撕扯的那个人也熟,我勒个去,居然是:傻蛋?!
这一下气氛就尴尬了。难道傻蛋肚子里的孩子的正主是潘达 而潘达说的那个小萝莉就是傻蛋?我嚓,一下子感觉自己一件破事给关联上了。正在我犹豫是不是要去拉架的时候,傻蛋用力甩开了潘达的手,然后很牛掰的踢了潘达一脚,潘达笨拙的躲开,手里的包开了,东西撒了一地。然后傻蛋乘机跑向一辆出租车,打车走了,只留下潘达一个人很是尴尬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远远地站着看着,我相信谁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认出来。于是,我干脆就这么看着潘达收拾好东西狼狈的离开。
我走到门房打听出了什么事,因为我常来,门口的保安认识我。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这一男一女是一起来的,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女被这个男的从楼里拽了出来 然后两人就拉扯起来了。也没什么话,就听见女的说:“你他妈的别来拉我,你没有资格来拉我。”
这两人的事怎么就闹到这里来了?难道说潘达来这里找达芬奇,然后被傻蛋堵了个正着?这也不对,保安说他们是一起来的。我已经完全蒙圈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傻蛋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哭泣的表情。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又不能说全看见了,她并不知道我与潘达认识。如果全盘告诉她,无疑也将自己拖入进了这坛浑水。现在这事目测已经跟达芬奇挂上了勾,我再扎进去,那可真是能写一本小说够全国人民看三天的。
于是我回复道:“亲,怎么了?”
“没事,就想问一句,你爱我嘛?”
天旋地转......
我冲着手机一下愣住了,这是什么招数?假如我没有看见刚才的事情,恐怕我会像所有直男一样,沾沾自喜,可是我看见了,于是心里警报大作,十八道防火墙全面启动,小哨兵们全体出动,各就各位,刀出鞘,弹上膛。
我迅速分析了一下敌我态势:她一个人在这里,举目无亲,怀了孩子,跟她的情人又刚刚掰了。因此她需要一个帮手,而她又不确定我是不是一个帮手,于是她需要用一个温柔的套路来套住我。想到这里,我回复了一句:“怎么?还没有跟你的他说这事吗?”我回这句话在暗示她有事说事,不要牵扯其他。
“他不管我了,没人管我了。你管我吧”她发回的是语音,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唉声叹气,没有一点点寻求同情的感觉,语气中满满地都是开玩笑的意思。
“你忒么又在逗我。不要拿我这个老人家开这种玩笑,伤不起的。”越是听起来像玩笑,越是不能大意。
“我知道,你不会要我的。”这一次语气中有了一些丧气的意思。“我已经约好手术了,明天做。”
“嗯,要我做什么,发消息给我”
“呵呵,假仁假义。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死样。”
我没有再回复,心里也是充满了呵呵,需要我帮忙,我就会帮忙。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把自己也绕进去,我没有那么伟大。
五,手术
傻蛋去做了手术,然后每天像汇报工作一样把她的感受发给我。我知道她可以无话不说的人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了。
“你知道吗,这些王八蛋医生骗我,她们告诉我是无疼的,可是她们用东西在里面刮呀刮的,可疼死我了。”
“我今天都下不了地,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没有晚饭吃,我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给我点个外卖吧,好不好,求你了,包子就行。不能有水,我上不了厕所。”
“包子到了,挺好吃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菜包子呢?医生说我明天可以回家了,如果明天早上可以下床的话。”
“早,我下床了,还上了厕所。感觉挺好”
“我已经到家了,我没告诉你什么时候出医院的,因为我不想看见你那副假惺惺可怜我的样子。我要大睡几天,这几天我都不会来骚扰你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你还在吗?我睡不着。公司又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上班了。”
.......
消息中断了好久,我发消息过去也没得到回复,她好像突然蒸发了一样。我联系不上她,这时我发现自己真的着急了。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忙着画设计图的时候,手机响:“你在吗?有个事想跟你说。”
“你好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我要回家了。”
“回家?这么突然?嗯,不过,回家也好,回去休养一下也挺好的。”
“不,我回去以后就不来了。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了,它让我太伤心了。”
“可是.....”我肚子里是空空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我的工作丢了,房租也要到期了,做手术花掉了不少,我没钱交房租了,而且工作也难找。”
“你要是因为这个走,那就有点......你缺钱我可以借你钱把房租先交了。等你有了再还我,工作总可以找到的,我也能帮你物色。有朋友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呵呵,谢谢你的好意。不用啦,我欠不起你的人情,我没东西还你。别人欠我的情可以,但是我不要欠别人的情。不要告诉我你爱我。我烦透这个词了。”
她一连串的封堵,让我哭笑不得:“行啦,我没爱上你。那只是一个朋友的本分。对了,那个他呢?他总该负点责的。”我当然知道谁该为此负责,如果只是钱的问题,我想潘达解决起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也许我可以去找他聊聊,如果耍赖,呵呵,还有个达芬奇做后盾。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得罪达芬奇的。
“他?哈哈哈。”
“好了,你休息吧,我有办法。”
“你?你有个毛办法。”
六,谈判。
第二天下午,我给达芬奇打了电话。没说实话,只是说潘达欠了我一个朋友的钱,朋友委托我去讨要。希望能借他的名号使一下,帮个忙,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潘达。
不过达芬奇的态度让我有些不快,他没说不行也没说行,只是在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在我的逼迫下不得已地说:“你先跟他说吧,如果不行,我再打电话给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实际上这也就可以了,我并没有指望他会和我一起去兴师问罪,只要他同意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告诉潘达这事他站我这边就行了,我只是要他这面大旗而已。
潘达的公司并不大,就是一般的写字楼小公司,门口一个前台,一个大厅,一间总经理办公室,一间财务室。七八个人在里面忙碌。门口前台小姑娘和颜悦色的问我找谁,我说:“找潘总,你告诉他,达主任的朋友找他有点事。”
没一会,潘达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看见我有点那种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表情。我立刻伸手过去:“不好意思,潘总,咱们是第二次见面,上一次在聚香阁,我跟达主任一起来的,咱们三个一起吃的饭。”
他握住我的手,一声长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怎么达主任让你找我有事吗?”呵呵,果然是一副势利嘴脸,要不是扛着达芬奇的旗子,估计他早让前台把我给打发走了。
“咱们能借一步说话吗?”我压低声音搞出一种神秘感。“哦,哦,好的,好的。走,到我办公室聊,小王,泡杯茶进来。”
两方落座,他十分好奇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我一直等着小姑娘把茶送进来才说正题。
不过一开口我就差点卡住了,因为我不知道傻蛋的真名叫什么,聊了快一年我居然没问过她叫什么。还好脑子转的快,手机里还有她的照片。于是我亮出照片问潘达:“你认识她吗?”我以为潘达一定会吃惊并且会有些惊慌,然而他的表情却令我不解。
他并没有什么慌张的样子,而是弓腰凑过来一脸坏笑地问我:“你认识她?怎么认识的?”我心里一惊,他这是在套我的底,我要是实话实说,估计达芬奇这张牌就不好打了。于是,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了当的说了主题:“她怀孕了,现在挺缺钱的。”
谁知我话音刚落,他噗嗤一下笑了起来,鼻涕泡都差点喷出来。他略有尴尬的拿了一张面巾纸擦掉喷出来的口水,擤了下鼻子,顺便掩饰自己的大笑。然后面带戏谑的说:“大哥,这关我什么事呀。哎呀,好了,好了,我看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呀,看来你也不是老达叫你来的。”他靠上椅背,拿出烟扔给了我一根。自己点上以后,长吁了一口:“兄弟,你跟我实话实说吧,然后我看看我们还有没有继续沟通的必要。”
现在轮到我完全傻逼了,准备好的套路一条没用上直接被人全盘推倒。看来我想要知道的更多,那就必须实话实说。于是,我大致讲了我来的用意以及如何跟傻蛋认识的。
他点了点头:“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上过她吗?”我摇了摇头:“我没干过那事。”
“好吧,看在你也是一番好意,说不准还有暗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是个什么情况吧,”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我想告诉他根本没有什么暗恋的意思,但是想想也没必要解释,索性就错就错保持沉默,听听他说的是啥吧。
他见我没有说话,便继续说了下去:“这妞叫郭薇薇,安徽无为人,是我朋友公司的一个公关。公关,你懂的,就是陪着重要客户吃饭喝酒做关系的那种,人很灵活,很会来事,算是个人才。去年为了跟老达他们部门谈个项目,我就借她过来帮我撑个场面。她就是这样跟老达认识的。”
“老达?!”我失声叫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又发出一阵大笑“老达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啊,谁都不知道他的艳史呀。哎呀,你真是一无所知啊,我的傻兄弟。那孩子是他的。”
“老达?”信息量太大,我的脑子一时处理不了,有点卡住的意思。
“我那朋友半年前因为行贿进去了,公司也倒了,你应该知道老达他们单位的一个头头也因为这事进去了,而做这个关系的就是郭薇薇,但她不构成犯罪,于是就给放了。不过老达他们单位好多人都知道她。随便问一个办公室的都能问出来。”
“那么跟老达有什么关系呢?”
“老达跟她啪啪啪了嘛,不是说了嘛,我朋友公司倒了,那妹子也就没着落了,我又不能收留她,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招数就勾住了老达这个钻石直男。然后她就怀孕咯,她不敢跟老达说,就拜托我去说,看在她以前帮过我不少忙的份上,我就去请老达吃饭。一是套套交情,二是说说这事。”
“就是那天我们三个一起吃饭的那次?”
“是啊,当时你在,我又不知道你的底细,所以啥都没说。”
“老达不认账?”
“哈哈哈哈,认账,这个账怎么认?这个妹子本来就不省油,况且在他们单位也出了名,认了这个账,跟她结婚?老达的前程怎么办?老达可是把他的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啊,你说说,你们这么熟,他有关照过你嘛?”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真没想到老达也是个提裤子不认账的:“忒么的有什么不能结的,换了是我结就是了,只要不是虚情假意。”
“哈哈哈,你特么还真够嫩的”潘达又大笑了,“政治生命啊,我的兄弟,你又懂多少?再说这样的妹子娶回来省事吗?你真不是在这个场子里混的呀”
我又一次被说愣住了。
潘达见我尬在那里,笑了起来接着又说:“我建议你啊,也别去找老达说这事了。薇薇前些天又拉着我去找了老达,结果呢,老达生生地躲起来就是不见。害得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妹子又踢又打,我招谁惹谁了,我不是也想和你一样帮着把这事给处理了吗?所以呢,这事你也别插手了,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了,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我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那天他们在老达单位门口撕扯的场景。
“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她帮我接过生意,我还欠她一笔提成,等下我会让会计打过去的。”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时也示意我喝茶。这时一个姑娘从外面进来了:“呀,亲爱的,你在谈事呀,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用眼睛斜了一下那姑娘,又看看了看潘达。他闭上眼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是他的小萝莉。看看也没必要继续聊下去了,于是我站起身表示告辞。
“兄弟,留个联系方式吧,你人不错。”潘达递了一张名片过来,我们交换了名片,他把我送出了公司。临出门的时候他还不忘叮嘱我一句:“别去找老达说这事。”
七,送别。
出了潘达的公司 我的脑子里一脑子的鸡毛,外加浆糊。事情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老板大叔泡小萝莉的剧情生生的就转成了直男为保前程薄情寡义的段子。这世界确实有太多的东西是我看不懂的。我突然就想起傻蛋的那句话:“你有个毛办法”确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至少她能有点钱了,这个结果也算是给我自己的一个交代了。
于是,按照潘达说的,我不再掺和这事,老达和傻蛋我都没再联系。他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想把这件事冲淡,不知道为何,我的心里总是失落落的。 空闲的时候随便在网上找几个妹子来胡说八道,可是怎么也找不回跟傻蛋聊天的那种感觉。
“我明天上午9点的火车,你来送我吗?”傻蛋的消息。
“哦,好的。”
第二天8点的样子我赶到了车站,我站在候车室入口点烟的当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老达,他正匆匆走向入口。我转身躲到了柱子后面,这会我可不想给他看见,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来干啥的。
傻蛋出现了,穿着个带帽的长风衣,帽子外扣在脑袋上,下身皮裤靴子,远远地看去确实有几分迷人的风采。她拖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张望着。老达看见了她快步走了过去。他们对视着,没说话。然后傻蛋在老达腿上踢了一脚,老达一下把傻蛋抱在了怀里。傻蛋安静了几秒,然后奋力从老达的怀里挣脱出来,用手擦了眼角。老达在忙不迭地说着什么,但是傻蛋扭着头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接着,傻蛋走到老达的身后,转过身说了句什么。老达也转过了身,这下我看见了他脸上一脸的舍不得的表情。最后他猛的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傻蛋一直在看着他离开。
我就这样靠着柱子看着别人的故事,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一直到看见傻蛋低下头掏出了手机。
“你来了吗?车快开了。”我收到了她的消息。我从藏身的柱子后面转出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走过去。
“你怎么藏起来了?害羞嘛?”她顽皮地看着我。
“你男朋友来送你嘛,我先藏一会,省的做电灯泡。”我耸耸肩给出了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
“他不是我男朋友。”她有点尬笑。而我心里是一层淡笑,我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我还得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唯一不懂的是她干嘛不承认呢。
“我走了哈,以后没人陪你聊天,拉你喝酒了,没有嘿嘿嘿,也没有哈哈哈了。你要自己好好的,知道吗,老家伙。”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
“还有网络啊,聊天又不会聊起来。”
“你是不是傻的?”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算了,你什么也不知道。总之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说话了。”说着她张开臂膀用力抱了我一下。“我抱过你了,老东西。记得我哦”说完,她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候车室,临进旅客通道时,她转过身朝我挥了一下手,然后歪着头看着我又挥了一下。接着就消失在了一大波入站的旅客中了。
那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并且真的是最后一次说话。从此以后也再无消息,微信里的头像一直就这么沉默着。有时我也会希望那头像上会出现一个小红点。
突然就想到了潘达对她的评价:“她是个人才。”所以,也不需要为她担心什么,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