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肥来自椒江,乍一看,你一定会以为某个低年级的小男孩走错了学校。其实他比同龄人只少一岁,身高不足一米五,小小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黑框眼镜,长睫毛下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肉嘟嘟的脸庞细腻光滑,腮邦子略鼓,脸上带有明显的婴儿肥,谁看了都想去捏一把。貌似附中食堂伙食不错,住校不到一个月,婴儿肥体重直线攀升,常常看见他饭后腆着肚子,双唇油光可鉴,两手插在衣兜里,一脸满足的在校园里踱步。有时候他来办公室找我,我便用手摸摸他圆鼓鼓的肚子,顺便帮他弹掉嘴角或胸前的饭渣,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要控制体重。婴儿肥顿时向我展示他那招牌式的动作,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托起腮帮子,微笑而又郑重地冲我点了点头。
开学初,婴儿肥一下课便玩疯了,与几个小男生在教室和走廊里追逐打闹。婴儿肥胸前总是挂着一串钥匙,飞起来的钥匙也具有一定的杀伤力,某个课间,他的钥匙把一女生的胳膊给划了一道血痕,我狠狠地把他吓唬了一顿!从教20年后我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当一个孩子开始拒绝在脖子上挂一串钥匙时,他就开始长大了。当一个脖子上还挂着钥匙的孩子犯了错误,吓唬吓唬便能奏效。而处理那些已经习惯把钥匙放在书包里的孩子,你得另想办法了。我们的婴儿肥要甩掉那串钥匙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看到婴儿肥,我就会把他与玩具、蹦蹦床、躲猫猫等词汇联系在一起,所以在中学时代,可怜的婴儿肥就免不了被人误会了。Eli在周记里向我反馈了一件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事情:午休时,寝室里一男生不好好睡觉,拿着一把水枪射来射去,搅得鸡犬不宁。生活指导突击检查,推开门时,那男生竟然鬼使神差地冲着生活指导也射了一下,生活指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小男生被他连拉带扯地拎出门接受教育了。我看了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这肯定是婴儿肥干的。婴儿肥对我的质问却一脸茫然和委屈,“老师,这,这真不是我干的。”
班里的孩子们都喜欢画漫画,有一次上数学课时,当婴儿肥正在专心致志地进行艺术创作时,金老师猝不及防地抽走了他的作品,并把作品在投影仪上进行了展示,只见作品上有五个未完工的艺术字一一一一我是大帅比,全班哄堂大笑。从此,婴儿肥有了一个新绰号-一-一大帅比,他似乎也乐于接受这个新绰号。大帅比是英语组长,有时需要给组员在听写本里签上他的大名,“你要我签‘大帅比’呢还是‘陈俊廷’呢?”大帅比会一本正经的问组员。“当然是签‘陈俊廷’了!”“好吧,那下次签‘大帅比’!”
婴儿肥的妈妈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二胎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十月份给他生了个小弟弟,婴儿肥喜欢的不得了,看着他拿着奶瓶给弟弟喂奶的样子,你不得不承认,这小哥哥当的还真有模有样。
婴儿肥写作业速度很慢,周日晚上如果考二门,他肯定来不及,但他不会敷衍了事,总是一笔一划认真写完。每次看着他一个人离去的背影,我只能在心里默念:孩子,你慢慢来。
婴儿肥说话有点结巴,在我眼里,他的结巴为他更添了几分可爱。小结巴居然报名要参加家长会的相声表演,一开始,我没把他当一回事,以为他闹着玩。过了一星期,他郑重其事的告诉我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我验收了。我只好把他和搭档带到楼梯口试说了一段,我太惊呀了,三满页的台词他们俩几乎一字不落的说了下来,结巴不见了。家长会上,他们俩的精彩表演获得无数掌声。
开学初,我就规定教室里只能带牛奶不能吃零食,由于无人监管,这条班规逐渐沦落到名存实亡。垃圾桶里开始出现零星的糖纸,之后出现的是饮料瓶和各种零食包装袋,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倒垃圾的同学一天比一天跑得勤快,教室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零食的味道。我像一只失去嗅觉的猎犬,在教室里四处转悠却找不到猎物。终于有一天,Bob吃饼干被值周班长举报了,“老师,我早餐总是来不及吃,所以就带了饼干面包。”
陈宇老师说,有些班规不要急于定下来,等到问题暴露到一定程度再去解决效果会更好。于是,我设计了一张零食问卷调查表,在班级里征求解决方案。班会课上,八位小组长义正严辞地痛斥了那些企图用零食拉拢人心的卑劣行为,对于那些在课堂上偷吃零食严重分散他人听课注意力的行为进行了严正的声讨,最后大家一致通过教室里不能吃零食这条规定,对于违反班规者作以下处罚:给班里每一个同学买一份同样的零食。教室里顿时掌声响起。考虑到实际情况,我允许他们带少量的零食放到办公室,第三节下课后可以在走廊上吃。此条班规实施后,人人都成了监管者,大家都在期待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当天晚自修前,我就发现Steven好像在吃糖,但Steven死不承认,我自有妙计。想当年,我家小儿对于刷牙是深恶痛绝的,明明沒刷牙却总说刷了。我总是在他拿起筷子的那一刻拦住他,让他吹一口气,确认有牙膏的清香味后才可以吃早餐。被抓到吃糖的学生很少有承认的,有些学生心一横,两眼一闭,喉咙一动,糖就下到胃里了,还有一些学生把糖藏在舌头下面,接受检查时,伸出来的长舌头把糖藏得天衣无缝,我又不好意思去掀那湿漉漉的舌头。认定酒后驾车,警察有酒精测试仪。认定是否吃糖,我闻一闻就知道了,准确率百分之百。Steven的周围已经呼拉拉围着一群人,大家都有点小激动。这一次,我指定Scott为检测人,原因有二,一则是因为最近本人有点小鼻塞。二则是因为Steven是班级里最高的男生,我即使踮起脚尖也凑不到他的脸,这两个原因都有可能影响到检测结果。大家都屏气凝神,静待佳音。几秒钟后,Scott却公布了一个令我们都很失望的检测结果。
第四天上午,终于逮到了第一个真正吃螃蟹的人---婴儿肥。那天中午我从食堂出来,就看见婴儿肥在路上等着我。“郑老师,我班会课时没听清楚,以为第三节后在教室里吃饼干沒关系。”婴儿肥一脸沮丧,牙套里尽是饼干屑。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打算原谅他,他一步三跳的跑了。那天下午我一回到教室,就有学生兴奋地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已经无法包庇他了,只能按班规执行。婴儿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你的饼干多少钱一包?”“一块钱一包!”“那周末让你妈准备54份饼干!”“好吧。”婴儿肥的脸拉长了。“家长们也想要一份哦!”我又加了一句,“啊?!”我噗哧笑了。婴儿肥曾经宣称:至今还沒有一件事可以让他伤心超过8分钟。果不其然,不到2分钟,婴儿肥又活蹦乱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