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即将被拆掉的古建筑和奇怪的日记本
此时正是夕阳下去,而东方的缺月也渐渐露出来了。淡红色的晚霞悬在那座老水塔周围。那水塔明天就要被拆掉了,今晚是它在这儿的最后一夜。当然,还不止是它,那两栋矗立了七十二年的老房子也将在明天被推为废墟。没有风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更像是一把绣了的刀,被人们吸入肺里。香樟树上那窝燕子也匆匆飞走了。不错,这儿即将成为历史。天完全黑了。
“我已经离开这儿了。可能去江州,也可能去阜城。谁知道呢?反正我走了。可能外面有更好的生活吧。叫家里人不用找了。这次是真的。不骗你,哥!……”
这是一封信,而坐在窗前读这份信的,是D。他看到这些文字,便知道是那个最小的弟弟留下的。D知道他是一定会走的。他从小就是那么的叛逆和桀骜不驯。D想到这里,忽然笑了,然后习惯性地抽出一支烟,点上。D准备离开这个老地方了,他应该是最后一次来这儿了,这个他小时候和祖父祖母一起住过的地方。这儿有那么多的回忆。但是,他不应该在这座即将被毁掉的老房子里过夜。当然,临走前。还得带走一个本子。本子上写着几个字:“A的日记”。这是D的祖父弥留之际留给他的唯一遗产。祖父只是用颤抖的双手将本子交到D手里,并没有说一句话。之后便撒手而去。D再一次抚摸着这个厚厚的本子,仿佛自己又回到了30年前和祖父祖母一起吃饭的饭桌上。祖父用筷子指着桌上的一道菜说:“要是以后我和你奶奶不在了。你恐怕吃不到这样的肉咯。那时候你就会回想起今天这一幕的。”祖父一边笑着一边端起碗将汤往喉咙灌去。D看到他的喉咙一鼓一鼓的。D一边夹菜一边轻声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天呢?”D现在才知道,他当时的确是在说谎。D望向这本日记,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因为D看不了,他始终无法打开外面的密码锁。他也尝试过把锁砸开,但是失败了。他曾找过一个开锁匠,那个开锁匠也没有办法打开。那是一把制作得异常精密的密码锁,虽然…
D拿起本子,向楼下走去。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备注名:老婆。
“喂!”
“喂,你在哪?”
“准备回家。”
“嗯。”
“怎么,你呢?”
“我今晚不回来。那个…哦,你顺便买点菜。明天我爸会过来一下。”
“你爸?他来干什么?”
“不清楚啊。说是这边顺便有个会什么的。”
“好吧,那个…”
“嘟嘟嘟…”
D的老婆率先挂了电话,和往常一样。D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楼下,发动了汽车。一想到明天是周一,D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公司不知又有多少事情要安排给他做。D对自己的工作是非常不满意的,毫无节制的加班和那少得可怜的工资。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和他老婆的关系变得十分不好了。在D所处的社会,如果一个男人的收入比他的妻子还低,那么他们的婚姻生活便可想而知。D皱了皱眉,他想,他即将经历一场人到中年的婚姻危机了,更何况,D的精神早已出轨了,他爱上了一个在酒吧遇到的女人。
汽车奔驰在公路,两旁的树木快速地向后退去,像是女人褪去包裹着她们身子的连衣裙。D非常的累,他很想打一会儿盹,但是他在开车。于是,他很想把车停下来。但是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穿过这片仅存的田野,便又会看见密集的高楼大厦,密集的立交桥,还有一座座紧挨着的——城市。当D凝视着华灯初上的楼房时,他的脑海里不禁出现了那些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夜色下的酒店、宴席。还有,还有什么,还有那个女人,那个酒吧里的女人。也仿佛清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D回忆着自己和那个女人呆在一起时的一切,D觉得那些都是那么的美好…D沉浸在了无尽的想象中。突然,他撞上了前面的白色面包车。
(二)祖父的日记和受惊的女人
D前面那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尾巴被撞得变了形。车主怒气冲冲地下来,冲向D的车门。使劲地朝车窗拍打。D摇下窗子,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缭乱的头发,衣领上被烟头烫了几个洞,布满皱纹的脸颊。D所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幅图景。
“啊?沈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在下冒犯了。”
那人开口说话了。这实在出乎D的意料。D本想他会大骂自己一通,或者是向他要钱,或者要伸手过来打他。所有这些D都想到了。却唯独……“沈总?”D诧异至极。他完全搞不懂那个像神经病似的人如何递给他一个如此神经病似的称呼。而当D沉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早已匆匆跑走,并发动了前面的面包车。D反应过来,猛地抬头,面包车已经向前开了。但车后的牌照却映入了D的眼帘。那是一串数字:40800。D使劲看着这行数字。突然记起了什么。不错,40800,这几天一直反复出现在D生活中的一串数字。酒店房间的门牌号,会所里那个女人衣服牌子上的数字、老婆留给他的这个月的账单。都不约而同地是这一串数字。这似乎要将D指向什么地方。D皱起眉头,“或许我应该试一试。”他自言自语着。但是,那个“沈总”又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奇怪的人是谁?咳,管它呢,D开上车,D向前开去。一路上,D都在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D匆匆回到了家,灯也顾不得开,便径直走到卧室,把那本褐色带锁的本子放到桌子上,并尝试着输入密码:40800。果然,本子打开了。映入D眼帘的,是《A的日记》。D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
1947年12月29日。D发现许多字已经模糊褪色了。
今天随我爹去村口老陈家讨年底的工钱。这一年大家都过得不好。不知道爹爹能不能拿到工钱。昨天大哥去县里了,他答应帮我带些好玩意儿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村里的老先生病了,教不了我们了……
1948年正月1日。
盼了好久终于要过年了。爹爹和娘都显得特别高兴。小孩子在过年可以吃到一个鸡蛋,可以去裁缝那儿做件新衣服了。我爹爹就是村里的裁缝,所以今天从早上起那些来我家的小孩子就络绎不绝。其蛋子头一次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冲着我爹讨好般地笑。其蛋子本来是叫其哥的,他比我们都要大些。而“其蛋子”是我私下里对他的蔑称,这个鬼东西平时老是欺负我们这些比他小的。今天要做新衣服了,就知道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来巴结我老爹了。
“喂,你来干嘛?”我借着老爹现在万人求他的这股子威风,冲他吼叫。可是,马上就被我老爹拦住了。我知道,我爹是个老实厚道人。
“谁?”D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来自房门外,像是掏钥匙的声音…
D走到房间门口,正视图透过猫眼看一看外面的人。可让D万万没想到的是,门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被人用钥匙打开了。之后,D被房门狠狠地撞了一下额头。
一阵剧烈的疼痛迅速地渗透到了D的全身。
“啊呀!”就在D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来时,一声女人受到惊吓时发出的剧烈尖叫又猛地传入D的耳朵。让D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D听到了一个女人惊恐的发问。
D有点无法回过神来,他刚刚明明不是回的自己家吗?没有等D弄明白,那女人便将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D这时才慢慢看清楚,是的,这里完全不是他的家。可是,这里明明就是他的家呀,两室两厅的欧式建筑,面对着东边大街的就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还有正对着客厅的厨房。这一切完全就是他家原原本本的模样呀,怎么会。不,不对。再看仔细些,D发现,这一切都完全不同了,首先,房间装饰的是白色调,而他家是以黑色调为主的,其次,从沙发到餐桌到门再到地板…完全和自己家是不一样的。怎么会是这样??D突然疯了一样跑进自己熟悉的卧室,他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结婚照。这下,D彻底傻眼了,照片里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
这时,门口的那个女人也跟了进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小偷还是神经病??”那个女人又惊又怕地朝着D大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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