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等待了近一个钟头之后,小浣熊拿着会诊和淋巴瘤专病门诊的挂号单据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我,依旧蹲在那里和那窝蚂蚁较劲。
沿着指路标识去了二号楼的三楼,没有电梯,会诊大厅依旧是人山人海,全国不知道有多少疑难杂症等待着上肿的专家确认。小浣熊很自觉的走到一个长长的队伍尾端,而我,又被旁边挂在墙上的像避孕套自动贩卖机的东西吸引过去。似乎,生病以后我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
仔细的端详着屏幕上滚动的字,竟然是自动排号机,研究了一分钟后,我把小浣熊从人潮中喊了过来。刷磁卡,打印病史,拿取号牌,一张薄薄的纸片上显示着,排在您前方还有1427人。
小浣熊无奈的看着我,我也同样无奈的看着小浣熊,两人同时转过头看着那个似乎永无止境的队伍,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我们先去专病门诊吧。
离开了拥挤的人潮,我们继续爬楼梯去六楼,淋巴瘤专病门诊的挂号单牌上显示似乎人不是很多。
候诊大厅略显破旧,不锈钢的椅子座无虚席,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真的是一个病人了。口渴的厉害,汗出了很多,耳朵也出现嗡嗡的声音,我静静的待在专病门诊的门口,仔细的看着木门右侧的电子显示屏,主治医师,童*。
按照Linda的指示,并没有苦苦的去等待专家门诊,而是尽快的找到医生,从我之前的病理报告看来,我的病似乎有些严重,现在的主要目的只是开单子做检查而已,越快越好。
终于到我了,手心里攥着汗,紧张的走进那个小小的诊室。似乎中国所有的诊室都是一支装修队伍做出来的成果,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两把在医生的对面,一把在医生的侧边。一张床,后边一个洗手池,白色的。墙上挂着和自己科室有关的宣传画,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一部电话。
童医生很年轻,带着黑框的眼镜,短发,个子不高,看似平静的坐在问诊桌后边,其实她口袋里还装着一包瓜子,从牛皮纸的外包装上能看出是洽洽的,而且是五香味道的,漏出了半截的封口。不过这包拆封的瓜子却也让我紧绷的神经略微的放松了一些,静静的坐在离她最近的板凳上,恭敬的把之前所有的检查报告铺开放在她的面前。
在来上海之前,妻子已经按照时间顺序将所有的检测、治疗报告排好了顺序,甚至还有需要问医生的问题也都储存在我手机的备忘录里,她总是很耐心而细心的做着,这件事,很重要。
童医生简单的看了大部分的资料,她的目光聚焦在901出具的那份病理报告上,对于之前鼻息肉的诊疗过程一扫而过。我在静静的等待,小浣熊站着,也在静静的等待。回想起来,我的脑海是空白的,但是唯一能确认的是,我的嘴角,挂着笑。
“每年有几百个淋巴瘤的病患到我这里来,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给你开好单子,去做检查吧”。童医生的轻描淡写让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之前妻子准备好的无数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呆呆的坐着,双手从搭在桌边局促的拿了下来,交叉着,擦了擦脑门上即将滴落的汗珠,又将双手在灰色的运动裤上擦拭了一下,盯着童医生在电脑里输入检测的时间和地点,我忽然问道,能治好吗?
童医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过头,将眼镜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习惯性往上轻轻的推了一下,停顿了几秒钟,重新开始打字,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感冒都有可能治不好,更何况你这是最凶险的NK/T,肿瘤的生长速度已经很快了,不治一定治不好,治了还有希望。”
“我从网上看到王景文教授的文章说淋巴瘤一期的五年生存率大概是百分之九十左右,二期在百分之七十左右,三期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四期在百分之四十左右,这个数据真实么?”我拿着手机看着妻子用红色标注加粗的重点问道。
“淋巴瘤的特异性非常的强,个体对于治疗的应激反应都不一样,你说的这个数字是统计学上的数据,对你来说,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你想成为那百分之九十,可你怎么确保你一定能成为那百分之九十?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即使再好的医生再好的药物也都有意外会产生,你现在所要做的,做检查,确定分期,然后开始规范的治疗。”
童医生的这段话应该对无数个病患都说过,因为相当的熟练,我只是靠着记忆把这段话复述下来,而不是复刻,其实,她大概的意思就是淋巴瘤目前可以医治,前提是最规范的治疗。
拿着童医生开的核磁共振和PET-CT的预约单,我和小浣熊离开了专病门诊,临出门前童医生喊住了我,“不要去百度,这是我对你这样的病人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