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遍看完,大概不会超过2小时。觉得他什么也没有谈。重新再翻,却整整看了两个星期。断断续续。觉得他在里边讲了太多的东西。村上春树的非小说类的文字,是第一次看。时不时觉得,“原来如此”。
本书之前,村上于我不过是众多日本作家中的一个。看了之这本书之后,村上,成了独一无二的村上。
关于衰老
本书的第一章,题为“谁能够笑话米克∙贾格尔呢”。孤陋寡闻的我,并未听说过此人。为什么选择他来开篇呢?
“米克∙贾格尔年轻时曾经口吐豪言壮语:“我如果到了四十五岁还在唱《满足》,还不如死了的好。”然而,如今他已过六十了,还是继续在唱《满足》。有些人为了此事笑话他,可是我笑不出来。年轻时的米克∙贾格尔无从想象四十五岁的自己,年轻时的我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
“而现在,我正置身于那个“无从想象”的世界。如此一想,便觉得有点好笑。置身于此的我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连我自己都揣摩不透。但似乎不必虚张声势地视为重大问题。对于我来说(对其他人恐怕也一样),这是首次体验到年龄的增长,也是首次体味到由此带来的情感。。。”
三十岁开始写小说,三十三岁开始跑步,写这本书的时候,村上已年过五十。无论是跑步还是写作,亦或只是平凡如偷生之蝼蚁,在这种时候大约都是对衰老极为敏感的。如何正视逐渐老去的事实,如何对待衰老与死亡,许是这个年龄每个人都要认真思考的事。
首先要将之视为自然,以平常心对待。
“先将眼前的东西照单全收,姑且与它一同生存下去,就好比对待天空、云朵和河流的态度。”
其次,相比与那些年纪轻轻便不幸夭折的人,日渐老去也堪称荣幸。
“事到如今,任如何努力也无法跑得跟从前一样。我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很难说令人愉快,不过年龄的增长就是这样。我有自己的职责,时间也有它的职责,而且完成得远比我这样的人忠实和精确。。。躲过了夭折一劫的人,作为恩典,都被赋予了实实在在地老去这弥足珍贵的权利。肉体的衰减这种荣誉守候在前方,我们必须接受并习惯它。”
然后,要尽量在其中找到正面的价值,把年岁的增长变成一件好事。
“但此时此刻,只管埋头跑步即可。意义嘛,留待日后重新思考也为时不晚。以后重新思考是我的特长,这特长随着岁月流逝而愈加洗练。”
“无论到了多大年龄,只要人还活着,对自己就会有新的发现。”
“手头上能有点东西,就应该感恩戴德了。能够这样思考问题,是年华渐去一事为数不多的好处。”
关于痛苦
本书有村上自己写的前言,或者可以称之为序,题为《作为选择对象的磨难》。这个篇名来自一位马拉松选手时刻铭记的真言:
Pain is inevitable. Suffering is optional.
大概意思是“痛楚难以避免,而磨难可以选择。”
然村上把它翻成了日文,而我看的中文版,不知作者是译自英语,还是译自日 语。与英文原意,其实是有微妙的出入。《月亮与六便士》里有这样一句话非常接近原意:“这个人一直在同各式各样的困难艰苦斗争;但是我发现对于大多数人说来似乎是根本无法忍受的事,他却丝毫不能为苦。” 不可避免的是生理层面的痛,可以选择的是心理层面的苦。
村上在文章里倒是很真实地诠释了这句话。最典型的一点,就是他会把自己的身体看成一个外在的东西,有时是需要交流协商的对象,有时便是一部机器。这并不矛盾,因为既便机器也值得人性的对待。
“下次参加全程马拉松,我要回归初心,从零开始发奋努力,周密地训练,重新发掘自己的体力。将每一颗螺丝都仔细拧紧,看看究竟能跑了什么样的结果来。 ”
“过分奴役肌肉,它会发生故障。然而肯花时间循序渐进,它就毫无怨言,只会偶尔苦着脸,顽强而顺从地不断提升强韧度。通过一再重复,将“一定得做好这些工作”的记忆输入肌肉里去。我们的肌肉非常循规蹈矩,只要我们严格遵守程序,它就无怨无恨。 ”
“肌肉也同有血有肉的动物一般无二,它也愿意过更舒服的日子,不继续给它负荷,它便会心安理得地将记忆除去。想再度输入的话,必须得从头开始,将同样的模式重复一遍。”
漫长的马拉松之路,最艰难的时候,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我不是人,是一架纯粹的机器,所以什么也无须感觉,唯有向前奔跑。”
大多数的人,都喜欢呆在自己的“舒适区”,耽于安逸,不喜欢冒险与变化。但有人说,哪怕每天让自己“不舒服”一点点,比如早起10分钟,比如看10页书,比如写一篇日记,那些也许并不是很愿意做的事,但努力一下也可以做到的事,你的人生将会有很大的不同。做一件大事,或完成一个理想,最终也不过分割到每天的一点点“不舒服”。积累一万个小时,就会成功。
“许多时候,要想实实在在地掌握什么,肉体的疼痛必不可缺。”村上的态度,踏实到让人心惊.
关于现在与将来
中国有句老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村上知道,会在书中写上很多遍。
跑步到最疲劳的时候,“只将意识集中到如何把两条腿轮流甩到前方去。除此以外,眼下不再有迫在眉睫的事儿。”
迈好眼前每一步,总会到达终点。跑步的态度,也是人生的常态。
——经验教给我:“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胡思乱想也于事无补。只有坐待那一天的到来。”
“勇敢地面对眼前的难题,全力以赴逐一去解决。将意识集中于迈出去的每一步,同时还要以尽可能长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尽可能地去眺望风景。”
为了铁人三项,每天默默而又辛苦地训练。
“冷眼望去或俯瞰下去,这样的人生可能无常又无益,或者效率极低。那也无可奈何。就算这是往底上漏了个小孔的旧锅子里倒水般虚妄行径,起码曾经努力过的事实会留存下来。”
“对于我这样的跑者,最重要的是用双脚实实在在地跑过一个个终点,让自己无怨无悔;应当尽的力我都尽了,应当忍耐的我都忍耐了。从那些失败和喜悦之中,具体地(如何琐细都没关系)不断汲取教训。并且投入时间投入岁月,一次次累积这样的比赛,最终到达一个自己完全接受的境界,抑或无限接近的所在。”
所以,我们看到了现在的村上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