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学习《边城》,我便对湘西景色十分神往倾心。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有沽酒。后来去湘西旅游,商业化气息过浓,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实在没有沈从文笔下描写的那么愉快。近期再读《边城》,不再着迷于湘西的景致,而最让我动容的是老船夫,与翠翠相依为命的爷爷。老船夫全力守护着女儿留下的小孙女翠翠,渐感自己时日不多时,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翠翠,他坚持拖着病重的身子,强打着精神为翠翠的婚事奔波。
也许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那么一位“老船夫”,给我们的童年带来欢声笑语,给我们的扬帆远航带来勇气,温暖了我们的一生。
1
我的奶奶
小时候,我家有个大院子,院子的花坛里种满了色彩鲜艳、香气浓郁的月季花,院子里还种着一颗春日里开满白色小花,秋日里硕果累累的苹果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和我们这些孩子们大小十口人住在一起,甚是热闹。我七岁那年爷爷去世了,我和姐姐就被妈妈“分配”到奶奶屋去住。我、姐姐、奶奶睡在一张大床上。
爸爸妈妈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照顾我们姐妹俩的任务多半落在了奶奶身上。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奶奶都会给我们姐妹俩讲故事,我最喜欢听奶奶讲的就是关于“放屁”的故事,每每都会乐上一阵子。每个夏天的夜晚,吹着唔隆隆响的吊扇,听着奶奶的故事入眠。每个冬天的夜里,暖着奶奶给备好的暖水瓶,听着奶奶的故事入睡。至今,我仍觉得,夏日里,吊扇的风最凉爽,冬日里暖水瓶最是温暖。
奶奶和她的朋友们时常聚在小屋里,说寺庙里的故事,谈朋友各自的家事,而我喜欢窝在床上,听她们讲,我更喜欢的是,奶奶会让我在她的朋友面前展示我的“舞蹈”,我的每一次蹦蹦跳跳,奶奶和她的朋友们都会使劲鼓掌,极力夸赞。年幼的我,真的觉得自己跳得很好,以至于走路都边跳边走。
我被调皮捣蛋的小男生揪辫子,回家委屈地告诉奶奶,奶奶说“下次再有人揪你辫子,你就骂他”。我紧记于心,鼓足了勇气对捣蛋鬼说“我奶奶让我骂你们!”奶奶听后着实哭笑不得“傻孩子,啥时候才能开窍。”
上高中时,爸爸妈妈买了单元楼,第一次我们和奶奶分开住了。无意间我听到奶奶对婶婶说“也不知道,小妮子妈妈能照顾好俩孩子呗?”婶婶说:“您操那闲心干啥,人家那是亲妈亲闺女!”
如今,奶奶已是83岁高龄,身体也欠佳,时常被头痛困扰,但奶奶还是时常笑容灿烂的样子。她总是对我的父辈们说“最喜欢你们带着孩子过来看我,就喜欢热闹。”
2
yoyo 姥爷
之所以写yoyo姥爷,而非我的父亲,是因为做为孙女的yoyo比做为女儿的我,待遇甩了一整条长安街。
我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很忙,中午从不在家吃饭,在家吃晚饭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父亲是个极其嗜酒的人,似乎除却工作时间,都在与人饮酒。
父亲和我真正交心的谈话甚少,我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记忆中,最喜欢父亲的时候,是那次他从外面回来,衣服鼓鼓的走到我们姐妹俩跟前,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从衣服里拖出一条刚出生的未睁开眼的黑色小狗,我和姐姐高兴的又是拍手又是尖叫,甚是欢喜,而我依稀记得那次父亲也是醉熏熏的刚喝完酒的状态。
时过境迁,若干年后,我的女儿yoyo出生了。父亲也上了年纪,喝大酒的次数渐少,更多的是在家小酌几杯。
邻居老王约yoyo姥爷去山里采摘韭菜花,老王等久了,来摁门铃,
“干啥还不出来?”
yoyo姥爷“刚洗完尿布,马上下去。”
老王:“啊!你还洗尿布啊!”
我都能想象到老王那一脸惊讶的表情。
等yoyo大点,yoyo姥爷每天研究着给她做各种各样的吃食,yoyo爱吃,皆大欢喜,悲催的是,有时候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东西,yoyo小嘴一噘“我不吃!”这时我往往会甩上一句:“不吃饿着。”可是yoyo姥爷多数是转身又默默地去给做新的。
他还嫌我给yoyo洗衣服洗不干净,居然亲自上手洗起来。事实证明,是比我洗得干净许多。
他说:“小孩不能每天在家里呆着看电视,应该多出门,看看大自然。”天气好的时候他总开车带yoyo出门玩,去山里看景,去水里摸鱼,去野地里拔蒲公英。
一次,yoyo自己吃饭,饭碗不小心摔碎一地,我气急败坏一通臭骂,yoyo姥爷急忙来句“别喊啦!孩子还小,摔个碗正常。”yoyo便冲我伸出舌头,办个鬼脸。
yoyo性子柔弱,遇事总往人群后躲,连上幼儿园也总往后面坐,急的我要给她拽前头去,yoyo姥爷劝解到“孩子的自身发展是要靠她自己的,你干预一次可以,你能干预她一生吗?放开手,让她自由选择吧!”
我一度怀疑,小时候的我遇见了“假爸爸”,而yoyo遇到了“真姥爷”。
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是否也住着那么一位“老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