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不会想到他的爱情源于一次客套。
这天父亲的头发又该剪了。
军人需要时刻保持整洁的军容,最明显的一项标准就是理平头短发,父亲的头发长得快,于是经常到支队门口的理发店理发,跟老板娘熟悉也就不足为奇。
老板娘是个小年轻,省城人,刚来这儿不久。几天前她的老乡让她帮忙,给一个女孩物色合适的相亲对象。正在她检索脑中认识的年轻单身小伙谁最合适的时候,父亲走了进来,她突然有了主意。
老板娘迎上去,跟父亲寒暄了几句,就问道:“诶,听说你们军人工作很忙,是不是没有时间谈朋友?”
父亲笑了笑说:“也不完全是这样,只是我想这种事还是随缘的好,可惜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老板松了一口气,接着话头说:“我有个老乡说她们单位有一个女孩,人长得很标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父亲点了点头说好。
但父亲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觉得对于如他一般的未婚人士而言,“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就是句客套话罢了,跟“吃了没”、“去干嘛”一样脱口而出而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至于想要指望人家记得这个约定,几乎是没这个可能。
所以当父亲第二天路过理发店,老板娘叫住他,说那个女孩中午就会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父亲当时突然害羞起来,他一时间没能做好见面的准备,就叫一个女同事先去理发店看一看。同事到了理发店门口,往里面望了望,回来后跟父亲说:“我觉得这个女孩长得挺好看,你就下去跟她聊聊吧。”于是父亲就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仪表,鼓起勇气往理发店走去。
在理发店里,他看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孩,长相清秀,留着齐肩短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是很好看。
接下来这一个小时所说的内容,我的父亲说现在已经都忘光了。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但他隐隐的感觉到,这次见的人可能真的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不一样的变化。
当时在这座小城里,别说是小轿车,就连摩托车也不是谁都有的。而父亲有一辆单位派给他的本田125红色摩托车。父亲每次外出都骑着它,伴随着一阵轰鸣声疾驰而去,往往引起过路人纷纷注目,周围街道的人也就都知道那个骑着拉风摩托车的帅小伙是消防支队的参谋。
女孩离开时,父亲骑着那辆本田125送女孩回家。周围人听到摩托车轰鸣声,向马路上望去。“哟,这家伙后面怎么还背了个女孩,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到了第二天,父亲有了对象的消息就传得人众皆知。父亲一早到了理发店,想请老板娘约女孩一起去歌厅唱歌。
两人的交集从那时起持续了很多很多年。
自从父亲在歌厅再见女孩之后,两人的约会渐渐成了常态。我的父亲不善言辞,从没有向女孩像模像样的表白过,但是只要他们心中彼此清楚就足够了。
女孩的父亲对女儿的婚事非常看重。他原本已经替女儿选好了几个合适的相亲对象,却没想到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他私下里派人打听父亲的情况——军人的身份本身就不太令他满意,早出晚归不说,临时加派的任务经常会打断一切休假,这样一来,生活重担都将落在女儿一个人的肩上。
女孩的一个亲戚自告奋勇,去了父亲的单位,向领导和同事们问了问他平时的表现,得到了众人的肯定回答后,回来告诉女孩的父亲:“这是一个做事认真、工作努力、待人真诚的人,得到了多人的好评,应该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于是这场婚事才正式尘埃落定,而这个女孩,后来就成了我的母亲。
1997年1月20日,在经历了历时一年半的恋爱之后,我的父母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结婚前夕,父亲家里的老房子正值拆迁,他与战友两家人原本合住在向阳路的支队宿舍。两室一厅的房子显得十分拥挤,于是父亲帮助战友一家找到了合适的住处安顿下来,将结婚后的新房安在了这里。
结婚后,一家人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直到被一声响亮的啼哭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