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里有个同班同学,身上有很多怪癖,我们都觉得他有些神经。上大课的时候他特别喜欢坐在同学们后面,还总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哼哈声,女生们都挺怕他的。后来他开始在校内上写连载杀人小说,我们才知道,他坐在后排,假装用枪瞄准某位同学,悄悄的将前排每一位同学都“杀死了”。
我算是班里很早和他有接触的女生。大一的国庆假期,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由于初来北京人生地不熟,就在班里找了一位同时间段,同在北京站坐车的同学一起去车站。这位同学就是杀人小说的作者,在这里我们叫他怪癖鹏吧。
那时候他还没有开始写杀人小说,我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他说话我几乎听不懂。现在想想,我已经记不起都和他聊过啥了。但他是个好人,至少是个善良的人。他家是天津的,北京到天津有那么多辆车,他本可以早就到家了。我的火车是18:00的,班里没有其他人和我一起去火车站,然后他就在学校里呆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和我一起回家。这件事我一直心存感激。后来怪癖鹏写的杀人小说,我一个字都没看过,我怕看了会破坏了我对他善良的回忆。
我们班是交大电气专业的轨道班,给我们讲课的教授大多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因为日本的新干线很牛X嘛。然后就有很多同学开始对日本感兴趣,学习日语。我就是其中一个。但我学着学着就玩起来了,直到毕业也没考个证来。前段时间看怪癖鹏的朋友圈,大多是用日语发的,就问他日语学的咋样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他已经考下二级了(日语分5个等级,5级最低,1级最高)。然后我有那么一点点触动,果断报了今年7月的日语三级考试。怪癖鹏得知我考试的事情,给我推荐了参考书,还鼓励我。这次事件让我觉得怪癖鹏不仅善良,还是个努力认真的人。
前几天大学班级的微信群异常活跃,昨晚点进去看了下。原来是怪癖鹏在回忆大学生活,不单单是他自己的生活,是我们全班的生活。几乎没有人理他,但是他依旧滔滔不绝的回忆着:大三的班长是谁,院花是什么时候谈恋爱的,班级足球比赛是和谁踢,几比几,后来输给了谁……看了这些,我努力回忆,全是一片空白……我不记得有关班委选举的场景,也不记得足球比赛。最早的记忆是大一住在东校区,我和老大骑着我们的小折叠自行车,穿过交大一条街,去主校区打辩论赛。我只记得和丹丹一起上自习啦,和小破猫一起看动漫啦,和老大一起逛动物园啦……关于别人,关于班级整体的回忆,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佩服怪癖鹏惊人的记忆力时,我对自己记忆的自私有点愧疚。我一直觉得我的大学过得丰富多彩,但是看了怪癖鹏的回忆录我突然觉得我的大学好像少了点什么。谁的青春都会有遗憾吧,我这样安慰自己。但现在我不觉得怪癖鹏是精神病了,也许他只是观察世界的角度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总是对周围和我们不一样的人报以警惕的态度,稍有些怪癖,就会敬而远之。但谁没有怪癖呢?
去年上班时,有次坐310公交车,车上有个年轻的女人,面目清秀。但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她一直在滔滔不绝的大声吆喝着。她是一个人上的车,但感觉她对面有个负心汉似的,嘴里一直大声说着:你不知廉耻和她走了,你有没有责任感,你们现在过得幸福吗……女人口气虽然气愤,但是没有脏字,骂人都文绉绉的,摆事实讲道理,应该是个文化人。当时正值下班高峰,车里人山人海,我和她一起挤在前车门的地方。我发现虽然车里拥挤不堪,但她的周围却有很大的空隙,应该是大家都不想离她太近吧。两站地后她下车了。司机师傅开始感慨:好好的一个姑娘,疯疯癫癫的,什么事想不开这么折磨自己呢。我问师傅是否认识她,师傅说不认识,但是好几年了,她总在这个点做310,每次上车都是这般气愤的吆喝着。
我看着女人走远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有多少人看到她会希望躲得远远的呢?但她也许只是一个被爱情伤透了心的普通女人,她只是在寻找感情的发泄口。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却被世界当做了异类。如果周围不是冷冷的目光和嫌弃的眼神,她会不会给我们一个微笑?
好多精神病人最后都选择了自杀,我想原因可能不仅仅是他们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无法自拔,还有周围对待他们的冷漠的态度。前段时间读过一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女精神病人,不和任何人交流,整天观察石头啦、花花草草的。作者花了好长时间,假装和她在做一样的事情:观察花草、石头。终于有一天女病人开口和他讲话了,而且一讲就涉及生物学和人类进化学,且逻辑思维极清晰。我想,她之所以不理周围的人,是因为大家对她都报以奇怪的目光吧。也许他们不是精神病,只是思想和我们不一样,又懒得和我们解释罢了。想象一下,如果我们周围全是不同于我们的人,他们不理解我们的想法,宁愿远离我们。那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疯的。
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差,也许真是这样。如果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思想,同样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那这将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世界啊?接受不同的人,不同的想法,并不是件坏事,我们应该学着更加温柔的来看待这个世界。或许无趣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