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时候冬天感觉不到冷。其实那时候比现在冷多了,那时冬天一到农历10月份天就下雪,下的厚厚的,一个冬天要下好几场雪。
我村庄小界岭,坐落在汉潢公路边上,南北都是长长的陡坡,冬天一下大雪,路上的大货车都走不了,都需要人工铲土填路拉车。
那时候的人都很单纯,全村的人都出动,挖土垫路,用粗麻绳栓在车头上,一行人像拔河那样,使劲的拉车,后面一堆人一起推。一辆辆车就那样被推上陡坡,再慢慢地通行。那时我们小,一点也不怕冷,跟在大人身边看热闹。
那时我们都住的是土墙黑瓦房,做饭烧柴火,烤火烧树蔸子,那时的土坯屋房子都不封严,屋檐口有几尺的宽缝隙,夜里,外面刮大风,屋里刮小风,雪花跟着风从瓦缝里钻进来,在房子里翩翩起舞,不时地亲吻熟睡的脸庞。有的落在箱子上,柜子上,打个滚儿,变成一滴滴水珠儿,闪着晶莹的光。
那时我们上学都带个火炉子取暖,火炉子一般用破铁钵子做的,在铁钵子对应的两边订两个眼,穿上铁丝,穿一截竹筒在铁丝上当把手,大家提着火炉去上学,火炉里烧的是柴火或茶饼,一路走一路冒烟,非常好玩,最好的火炉子是泥巴做的,里面装着柴火炭,一点烟也不冒,而且一上午热烘烘。
虽然有火炉,教室里依然很冷,大家不时的捣鼓自己的火炉,也没心思听讲,有时天太冷,老师就把课桌移到边上,在教室中间烧一堆柴火火,我们围在四周烤火读书。柴火都是老师带着我们到山上弄回来的,以班为单位,堆在教室门口。
下课后,我们来瓦,踢毽子,跳绳。毽子都是用废纸剪成的,踢的时候落了一地,跳绳都是用稻草搓的。男孩子滚铁环,打四角。翻跟头,打拔叉,我还记得有个男生一下课就去操场打拔叉,他在操场上挥舞着双手双脚翻滚,全校师生在傍边数个数,他能连续打一百多个,他因打拔叉在同学中出了名。
尽管有火炉,有大堆的柴火烤火,有自娱自乐的课间活动,可是还是有同学生冻疮,有的脚后跟烂的一块块红肉赤赤的。像我冬天有棉鞋棉裤,还算是穿戴整齐的,脚手很少生冻疮。
那时的棉鞋棉裤都是手工缝制的,一点也不经穿,特别是棉鞋,冬天里下雪了或者雪消了,我们穿着布做的棉鞋底子会湿,鞋面也会沾上泥,但我们就那样穿着。
每天晚上回到家吃罢夜饭,祖母总是烧一锅开水倒进木脚盆里,然后从灶膛里铲一铁掀红红的柴火灰,倒在开水里,“呲溜…”一声,一股白烟腾空而起,烟雾还没散尽,祖母就帮我脱掉湿漉漉的棉鞋,把一双冻的通红的脚放热水里烫一下拿起来,烫一下拿起来,我总是被烫的嗷嗷大叫,等水温慢慢降下来后,双脚泡在有火灰的温水里,滑滑的的暖暖的,舒服极了。沾满泥浆的棉鞋被祖母放在灶膛边上烘烤着,不用我操心,第二天早上又能穿上干爽温暖的鞋子。
现在回想起来,特别感激祖母每晚的那一盆火灰水,火灰有碱性,有温度,用它泡脚是有科学道理的,只是祖母不懂,祖母是凭经验,凭爱让我免除了生冻疮之苦。我的同龄人有的现在还落下冬天长冻疮的毛病,都是那时物资匮乏留下的灾难。
那时的冬天特别长,雪特别厚,冰吊吊特别大,我们也快特别开心快乐,无忧无虑。尽管天寒地冻但我们玩的不知道寒冷为何物。
堆雪人,滚雪球,有时还偷偷吃雪。更有趣的是雪化时挂在屋檐下或者柴垛上的冰吊吊,晶莹剔透,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很是吸引我们,我们用手扳一个放在嘴里吮。手冻的通红通红,嘴冰的只打哆嗦但都不在乎,吮的有滋有味,不亚于现代孩子夏天吃冰淇淋的开心劲。
我小时候的冬天很冷,但我们感觉不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