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春寒微冷,我去一个幼儿园参观。
没多久,我和几个大的孩子开始聊天。这时他来了,他打招呼的方式很男孩子气:我最喜欢超级飞侠,现在是第三季了,他们是这么说的,然后他一字一句地背出了长长的广告语。
哦,你记得好熟啊!看来真的很喜欢呢。我家元宝也很喜欢超级飞侠呢!很酷啊!
他立刻来了精神,你知道吗?这一季加了一个新飞机,是白色的,叫米粒。
哦,这样啊,你最喜欢哪个飞侠?
他开始说了很多关于超级飞侠的事儿。
他开始说他喜欢的书,喜欢的植物。
忽然,他问我,你是来参观的家长吗?
是啊。
他忽然欢喜又有点急切地说,我带你参观,好吗?
哦,真好啊!我正想多看看这个幼儿园呢!
没想到,接下来,一个多小时他一直在陪我参观。他先带我参观室外,从滑滑梯到沙池,从菜地到秋千。
他带我去他们的班级门口,向我展示他的名字,向我介绍他的朋友,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他告诉我那些女孩子现在都喜欢改名字;他偷偷告诉我,他最喜欢幼儿园的哪个老师。带我去财务室,保健室,打印室;他带我去了解学校的那些设施,他带我去看厨房,让我跟他一起问大厨,今天吃什么。他的好朋友来找他玩,他说不行,我要陪家长参观,朋友说那一边玩一边参观可以吗?他说,不可以,他要陪家长参观。
时不时有一些孩子跟着我们,有时两个有时更多,他们以各种方式想得到关注。有个女孩一次出现,告诉我,她跑了好久,累了。有的告诉我他可以爬很高的绳梯,让我看着他爬。
我们的足迹遍布每个楼层每个房间。我想足够了,可以告别了。他不肯。他开始自然而然地拉着我的手,继续带着我走来走去,向我介绍那些植物的名字,他和朋友的城堡、火车以及游戏的秘密地点。
我想足够了,可以告别了。他不肯。该介绍的都介绍了,还能说些什么呢?他告诉我幼儿园里那些下水管道的位置,他从地上捡起石块给我看,他把木桩的碎屑给我看。终于他捡到一个小树枝,他说,送给你啦,你可以带走,这是我们学校的树枝哦。
他的老师说,你穿着室内鞋呢,回去换鞋子吧。他坚决不肯。他怕回去换鞋子,我就走了。他开始告诉我他所知道的那些蘑菇的名字,很长的名字。
我跟他说,我得走了。我感谢他陪我这么久,这么仔细地带我参观,现在我对这个学校很了解了。而他也该去吃午饭了。我走了,他叫住我,拉住我的手,带我去看另一株植物,让我给植物拍照。我走了,都走出10几米了,他叫住我,问我小树枝在哪里?我拿出来,朝他晃了晃,他笑了,放心了。
我再次转身离开,阳光温暖得让人想哭。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很明白他为什么不肯让我走。他喜欢有人专注地跟他在一起;他喜欢有人认真地听他说话,从不纠正他,而是跟随他的步伐;他喜欢他是个主人,而客人对他没有要求,欣赏和感激他。孩子所要的就是那么少那么简单--看见他。他愿意为任何一个看见的机会努力。
在餐厅的门口,我再次看到了他,他正热切地看着我。我拿出小树枝,朝他晃了晃,他笑了,放心了。
孩子,当我看见你,也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每个人心里的那个孩子。谢谢你!
常有人问,怎样才能建立连接感。其实就是这样吧,人生只若初见,没有期待,没有评判,人在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