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味中弥漫仙气的好南关
张范津
邢台好南关焕新开街后，真是火的爆圈了，乃至中央、省级高端媒体相继高密度刊发刊播文字、图片、视频百余篇（条）。
据有关部门统计，国庆节期间这里日均客流量超10万人次。“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好南关俨然就是“齐之临淄”、今之北京的南锣鼓巷了。
2021年8、9月间，一时兴起，我和老伴相伴，每天早晨往这里跑，考察起了该片区诸如自来水、弱电、供热等管网的窨井盖。所到之处一派破败，不但道路坑洼不平，房歪屋塌还不时呈现，有些即便没塌，也已朽旧不堪，几达“住”的极限。“此处危险，注意安全”“此处危险，请勿靠近”“此处危房，禁止靠近”“巷内危房，请绕行”，负责任的社区以“温馨提示”的告示牌警示着来人。除此之外见到最多的就是画写在墙壁的一个个被风雨剥蚀将尽的“拆”字，由此可知这里已经决计废弃，并且启动了拆迁程序。宜居显然已经无法谈及，只因还有个小市场作支撑，尚可将就着称作“宜业”，重要标志则是，几个早餐小摊点不时出现人满为患的场面。一两个月的勘察，除写了十来篇《窨井盖小乾坤大》的短文外，还写了一篇近四千字的长文——《即将消失的小巷》，聊算成果。之后时常去看看，但“拆迁”却一直没见动静。
谁料这个几年来沉寂寥落的老街区，一夜之间竟蝶变成新了。
基础设施及古建维修改造提升后的好南关，修旧如旧，建新如古，一眼百年，足见设计者和施工人员的独运匠心。灰墙黛瓦、回廊挂落、独成体系的豪宅大院，青砖斑驳、苔藓密布、联排成簇的古民居，飞檐翘角、漏窗镶嵌、鳞次栉比的古商铺，无不流淌着经年岁月的遗韵。当你抬眼望去，不论睁大双眼，还是乜斜二目，只要看到一块店铺招牌，一个民居门牌，抑或一片屋瓦墙砖，故事马上就会在你的眼前展开，让你流连忘返。
好南关，在三街六巷的热闹，商铺门店的林立，人流潮海的涌动中，留住了老居民，增加了烟火气，招回了创业者，搅动了文旅潮，重现了“商贸繁盛、客商云集”的繁华盛景。一个城市的千年之梦以这样一种形式复活，堪称古街区改造的一个眼见为实的硬成果。而这一成果，不但使好南关找回了那段属于自己的流年，帮邢台人提振了自己的士气，更让游客们见证了一个沉淀在记忆中的古都，一个软实力迅猛增长的城市。恐怕这更是不容小觑大事，亦或是更值得珍视的价值。
邢台的“南关”从地名学角度讲，其实并不存在，它只是人们口头上的一个称呼而已，但它又确实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地方。
在历史上，邢台的城市建设非常与众不同，其不同就在于他的“一市两城”的设置。一是府城，在今中兴路以北，以原府衙和清风楼为中心，这是内城。再就是，南部与内城一墙（路、河）之隔，还有一个以东街、西街、北街、花市街为骨架支撑的，并不算小的“小城”，称作外城。此即为当时所谓的南关，因位于府城之南，故名。
在相当长时间内，称作南关的外城远比内城繁华。对此，清代学者谷鸣球在其笔记《土寨纪略》中曾作过这样的记述“九省冠盖通行之路，百产菁华聚会之区，烟火万家，客商辐辏，畿南重镇，天府娩雄”。
此说是否有夸大之嫌，难以辩说。但曾为手工业、商业中心的邢襄古城南关，作为邢台最繁华的片区而红极一时，却是不争的事实。
据专家考证，民国初年，皮毛、烟草、药材、粮布是邢台南关的支柱行业和产业，特别是皮毛作坊比比皆是，皮毛产品远近闻名，由此形成的皮毛市场，堪称中国最大的皮毛产品集散地，每年交易额高达1500多万两白银。而仅次于皮毛业的第二大支柱产业烟草业，每年上缴的烟草税折烟丝则为四十万斤，根据光绪年间烟草税收数据推算，烟丝产量可达400万斤，民国更多。
除此之外，南关还是牲畜、棉织、印染的中心。许多街、巷就是以当年的主要出售商品命名的，如马市街、牛市街、羊市街、花市街等等，就是牛、马、羊和棉花的交易中心，而靛市街则是当年染坊和染料的集中地。
交易的旺盛，带动了金融和物流业的发展，在这里驻有顺丰、德丰、同丰、宝丰等十几家物流公司（货栈），还有8家银行、25家大的银号、10家大的洋行。当然，饭店、旅店更不可少，买卖铺户与古朴的居民杂然而居，和谐相处，“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南关的烟火味可谓浓矣。仅凭这些，当年邢台的地位和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
邢台的繁荣，核心在外城、在南关，而不在府城，内城的萧条有目共睹。《邢台县志（康熙）》的记载足以说明：“城中居民稀少，而南关之民多至两倍……民居多不在城……今城中荒凉空阙，有故墟废垣之象。”这里“故墟废垣之象”也许是夸张，但应该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的夸张，而不可能是“广州雪花”。这一现象的存在，着实让一向追求平衡发展的府县官员们伤透了脑筋，始终思谋着改而善之，哪怕是万变求一变，于是，他们把突破口选在了对集日时间、地点的变更上。过去邢台每月六集，均在外城南关。为求改变，他们规定，上半月，即初二、初七、十二日的集日仍在外城南关，而下半月，即十七、二十二、二十七日三个集日转在内城举办，以“以均冷暖”。无奈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不久，内城集市又慢慢地“转”回了南关，内城也因之回归了它作为行政区的固有“定位”。除府衙和附郭的县衙以及其他行政机构之外，仅有两个专营金银珠宝之类较为珍稀贵重商品的市场，即大珠市、小珠市。大珠市，专门经营较大的金银珠宝，小珠市，则只卖玲珑小巧的珠玉玛脑一类装饰品，其它也就聊胜于无罢了。外城南关则仍是商贸区，大宗商品市场依然集中于此。可见行政的力量对于市场的影响力多么有限。
对于这样的设置，按照现在城市规划理念判断，应该说倒是蛮先进、蛮科学也蛮超前的，这是否可定义为城市功能分区的雏形，不敢妄下结论。不过“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姑妄说之、姑妄听之而已。
南关位于七里河北岸，是古城通往中原的南大门，正扼古御道的咽喉，地理位置可谓优越，而南关外城何时肇建，目前还难下定论。
有专家认为，始建年代当在明万历以后，由于南关繁荣后必然需要一个有效的保护，这就是建城最正当的理由。而据1992年版《邢台县志》记载，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太平军天官丞相林凤祥、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率军攻邢台城,不下,后进占任县。顺德知府为防太平军再次攻城,于城南关始建土寨墙。”同治二年(1863年)“邢台县知县夏仁杰率民工修南关寨墙,次年竣工。寨墙周七里,高两丈二尺,基厚三丈二尺,顶宽一丈二尺。北接大城墙。东、南、西三隅共六道寨门,上起阁楼。”但历经沧桑，此城已荡然无踪，此说是否可信，盖阙如也。
也有专家考证，南关作为一个居民聚落，甚至有可能比邢台城的设置还要早。如《括地志》记曰，周朝故城(即邢侯国国都)“在邢州外城内西南角”。《元和郡县志》有云，西周邢侯国的故城在“今城内西南隅小城是也”。《顺德府志（成化）》明示“古城在县南，基址尚存”。《顺德府志（万历）》则说，邢国都“在县南百泉村，遗址尚存”。《河北通志稿·古迹》亦说“故邢国，今城内西南隅小城是也。”但，这里所述“小城”“外城”“古城”是否就是“南关”不得而知。另据近年发掘的地下文物判断，百泉村一带有人类活动在万年以上。如果这些记载准确，很有可能原来的邢台中心就在南关附近，或就是南关，只是后来才北移的。
关于“邢台好南关”，民间还有一个有趣的掌故，传说，原来邢台本没有南关，这个南关是从山西太原搬过来的，因此，特别繁华。搬来邢台之后，太原市至今没有南关。谁搬来的呢?说法不一。有人说是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到太原卖韭菜，看到太原南关很好，赌得秦王李世民口谕，就搬过来了。所以才有“顺德府,好南关,张果老,一担担”的民谣。也有人说是柴王爷用小车从太原推过来的。
事实怎样，不言自明。不过因为此说，倒为繁华的好南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仙气。
所以，才让人不得不信了起来……
2024年10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