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医杜小草》第一章

                                      作者  小东猴

                    第一章 孤儿小草

                          一

襄阳古城几百十里外，有一大片原始森林，传说是上古神农采药的地方，唤作神农架。

神农架山连山，到处是千年古树，野兽出没，人烟稀少。

森林中遍地是草，杜小草却只有一个。

杜小草为什么叫杜小草？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大约十年前，听见远山深处，好象有人在喊这个名字。但那位老人耳朵背，可能听到的只是一声：不要跑！

过了三天三夜，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被人在村头草堆里发现。小孩的鞋破了，脚上起了两只大水泡，天晓得他走了多远的路。

小孩已饿得发昏，好心的村民灌了他两口米汤，缓过气来，哇哇大哭起来。

村民耐心地问他，你从哪里来，你爹妈呢？

小孩茫然地摇摇头，好象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你是不是叫杜小草？”耳朵背的老人自作主张地问道。小孩眼睛一亮，好象很害怕的样子，但他并没有否认。于是他就有了这个名字。

“可怜，”老人叹道：“这孩子的亲人一定是上山采药的，恐怕已回不来了。”

众人默然，远山深处象一座大迷宫，一旦迷了路，再走不出去。何况，那一带常有野人出没……

这孩子怎么办？村民们发起愁来。这个村里住的都是从外地逃荒来的猎户，日子过得够艰苦，自家都吃不饱，谁敢收留他？

小孩却似有主见的，一声不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村头有一棵几围粗的大树，枯死了多年，有一个大树洞。小孩拨开树下的草，钻进树洞里睡着了。

有一位叫孙婆婆的，心地最是善良，开口道：“大家不要推却，一家省一口饭，就不信养活不大这孩子！”

光阴似箭，转眼几年过去，孤儿杜小草吃着百家饭，一天天长大。

                          二

杜小草有两个朋友，一个叫做猴儿。猴儿就是一只猴子，杜小草约十岁那年，在树林里捡到的小家伙，就抱回“家”养活。

另外一个朋友叫真真，真真是孙婆婆的孙女，约小他两岁。

杜小草，孙真真，猴儿，整天在一起玩儿。有一天，他们脱得赤条条，一同跳进河里洗澡，被同村一个脸黑的孩子看见了，回去告诉了孙婆婆家。

回来村里，孙婆婆板着脸警告说：“从今以后，不许你们在一起混玩！”

杜小草开始很不明白，过不了多久，他就懂了。荒山野岭长大的孩子，没人教化，自然天性使然。但有些事不用人说教，也会明白。

差不多十二岁那年，杜小草已打定了主意，长大了要娶真真当媳妇！这个想法，美得他在睡梦里大叫，吵醒了全村的人，以为有野人来了。

自古传说，神农架有野人出没。但连那位耳朵背的老人，也从来没见过野人，这位老人只是一口咬定：曾见过野人的大脚印，大得可以躺下个杜小草！

吓得杜小草一帮孩子，从不敢在树林草丛里玩捉迷藏，生怕不小心被路过的野人踩着。

杜小草还有一个敌人，名叫李黑，和他年纪相仿。脸长得黑，心眼也“黑”。李黑的爹，叫李老实。李老实打发儿子给杜小草送饭，他总要偷吃一大半。

所以杜小草经常吃不饱，只好领着猴儿采山中的果子吃。冬季没了果子，就啃树皮，草叶草根。

神农架的野果，树皮，草叶根，大多都可以入药。时间长了，杜小草几乎尝遍了百药滋味，苦辣酸甜咸，五味尽在肚中。温凉寒热穿肠过，四性通明。

为此他没少吃苦头，不知多少回疼得满地打滚，死去活来。奇怪的是，任是再毒的草，却也毒不死他。

并且，他十几年来从未生病。

村里那位耳朵背，越来越爱唠叨，已过了百岁的老人，略懂些药理，可怜杜小草饥不择食，就稍加点拨他一些常识。想不到这小子天生聪明，悟性奇高，一来而去，居然琢磨出许多古怪经验。

比方说，他知道了一种野豆，吃了会拉肚子。这下有得乐了，他的敌人李黑可就惨了。

有一次，他拾了些树枝回洞里点火取暖，想不到那烟味让他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还有一次，他吃了一种野花，结果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另外还有一种能让人失去知觉的树皮……凡此种种，不一一例举。

这一年，山外来了一位采药郎中，全村人都敬若神明。郎中为村民免费看病，为表报答，村民就让杜小草陪着郎中一起上山采药。

一路上，郎中发现这野孩子颇识药性，大感惊奇。

临走时，郎中道：“小哥，你很有学医的才能，埋没在荒野里实在可惜！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下山，做我家药铺伙计？将来也奔个好前程，强过在这里苦捱渡日。”

杜小草摇头道：“不，我不会离开这里。”

因为这里有我最亲最爱的人，我宁愿和她在山林间，长相厮守终老一生。

郎中叹了口气，独自下山去了。

                            三

有一天，杜小草来到一个半山崖前，发现崖头开满了一丛紫色，金黄的小花。杜小草大喜，就叫猴儿爬上去采了。

几年喂养，猴儿颇通人性，对杜小草的命令可以领会一大半。猴儿采了花，兴奋地手舞足蹈，呲牙裂嘴。

杜小草笑道：“好猴儿，原来你知道我会送花给什么人？”

真真接过杜小草的花，脸上挂着笑。几年来这丫头已出落成一个小美人，笑起来越发好看，还多了几分羞涩。

杜小草看得痴了，真真忽然撅起了嘴，“小毒草，你安得什么心？”

小毒草是真真给他起的外号，因为他曾下毒，让李黑拉肚三天。

杜小草挠挠头，道：“真真，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真真恨恨地道：“瞧你送来的花，我听老人说，它有剧毒！”

杜小草笑道：“其实花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你奶奶。”

真真脸上有忧色，“我奶奶……”原来孙婆婆一个月前，双目忽然失明，整日在家中叫苦连天。

杜小草道：“真真，你拿这束花回家，熬汤给孙婆婆喝，她老人家眼就不瞎了。”

真真脸上一喜，“真的！”随后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一次该不该信你。”

最近以来，杜小草做了两件出人意料的事。

一桩事，村里的百岁老人临死下葬的那天，杜小草突然冲上去，将一把野草汁洒在老人的鼻孔里，百岁老人突然打了个喷嚏，又活过来！

另一桩事，有一天壮年男人都上山打猎去，王姓人家的婆娘突然要生了。村里会接生的孙婆婆赶紧去帮忙，直忙活了大半天，也弄不出个孩儿来，难产！

这时，杜小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递给妇女们一节树皮，叫她们熬汤给产妇喝。妇女们虽不大相信，毕竟见过他救活百岁老人，又别无他计，就照办了。

想不到产妇喝了树皮汤，不到半个时辰就顺利产下一个男孩。

发生这两件事以后，村里人议论纷纷，难道杜小草真的会治病？他从哪学来的？

“不可能，这小子瞎撞上罢了。是老天爷感念我等善良，将百家饭喂他长大，所以天意叫他报恩。”村民们得出了结论。

真真一时犹豫不决，杜小草道：“真真，你就再相信我一回吧！村里人都说我能治病是瞎撞上的，不错。我往百岁爷爷鼻子里灌的，是痒痒草。谁知他老人家是被一口痰憋住，打一个喷嚏就好了。可能是阎王爷嫌老爷爷唠叨，不肯收他哩。”

真真问道：“你给王家大婶喝的树皮汤，又是什么？”说着，她脸红了一下，因为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生孩子。

杜小草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是因为我发现树林中，快要生崽的野猪，都喜欢啃那种树皮，啃着啃着小野猪就生下来也！”

真真扑哧一笑，没好气地道：“你呀，不看好东西！”

停了一会，真真问道：“那你说，为什么叫我奶奶喝毒花的汤？”

                            四

杜小草道：“还记得有一次，你去三里外的小溪，我悄悄跟在后面。”

真真恍然，“原来是你！”脸红得更厉害，羞恼地跺脚道：“好不要脸，偷看女孩儿家洗澡！”

杜小草急忙解释道：“我没有！除了小时侯咱俩一起下水洗澡那次，我再没看过你的……”他不说了，越说岂不越糟！

那一次他靠近小溪边时，不是没想过偷看，但却突然听见真真尖叫一声，李黑忽然从草丛里跳出来，抱头而逃！

杜小草也赶紧跑，半路上却捡到一只喜雀，双眼又肿又瞎，悲声戚戚。他叹口气，竟不忍心带回去烤了吃。半路把喜雀丢在半山崖，开满着紫色，金黄野花的地方。

想不到几天以后杜小草路过时，发现那只喜雀还在，双眼已经好了！半山崖的野花只剩下零星几点，花瓣上留下喜雀的啄痕，喜雀展翅飞去。

真真忽然扭头就跑，抱着一捧野花，留下一句话：“我再不理你了！”

杜小草呆呆站了半晌，心中莫名惆怅。

几天以后，真真却又突然出现在大树洞外，“小毒草，快出来！”

杜小草懒懒地探出头来，“什么事？”

真真道：“我奶奶要见你这张鬼脸。”

杜小草面有喜色，“什么意思？”

真真笑嘻嘻道：“意思就是，我奶奶的眼睛好了！”

真真用毒花熬汤给奶奶喝了，她也许还是不相信杜小草懂医术，但她相信上天的安排。老天爷如果真的要让杜小草报恩，一定忘不了我奶奶。

孙婆婆慈祥地看着孙女和杜小草，有说有笑的走来。

真是天生的一对！孙婆婆叹了口气，可惜，他是个孤儿。

一无所有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