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
大耳有些面红耳赤,不是因为桌子很重,而是因为他憋在心里的话。
“叔!”大耳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一声。
大叔一下子愣住,手里抬着的桌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没有上锁的桌斗里滑出两本带着余温的教科书。
大耳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变动吓了一跳,不敢抬头看大叔的眼睛。
小年轻抢在大叔跟前,将掉在地上的书胡乱“卷吧”两下,重新塞进半开的桌斗里,然后重重将桌斗合上。
“你要干什么?不用你抬了!”小年轻一出口就盛气凌人。
大耳赶紧放下搭在桌子一角的双手,任凭内心的焦躁不安充斥整个发涨的脑袋。
大叔轻轻拍了拍桌角,对大耳点点头。
“走吧……”饱经沧桑的嘶哑,既是对大耳下“逐客令”,又是招呼小年轻抬起桌子走。
大耳低着头,仍然在脑袋里做激烈的斗争。
一老一小两个人,抬着桌子,极不协调,就像抬着一具装满书本尸体的棺椁,就像抬着一具十四五岁花季少女的灵魂,就像抬着大耳血色上涌的沉重脑袋。
“叔!”大耳扭转身子,对着即将消失在大门口的身影喊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树芳是我们年级最好的学生……”
“比……比马骁还好……最好的!”
“你为什么不让她上学?”
“为什么?!……”
“再有半年,不!不到半年,就中考了……”
“她肯定可以考个好学校,考到县里最好的学校……”
“最好的学校,嗯,那个……考到县一中,县一中!”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上学了?……为什么……”
……
大耳发了疯似的对着两具僵硬的背影喊,他喊:
“叔!你再考虑考虑吧!……树芳她是想上学的,你为什么不让她上学……你不要毁了她!”
“这是她的一辈子……,一辈子!”
“叔,你知道这一辈子有多长吗?!”
“你想让她像你一样一辈子待在农村,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吗?!”
“叔!她学习那么好,为什么不让她上学了?……你看我,我学习这么差,我还在上学,我还在上明知道没有未来却还要非上不可的学……我还在上学!”
“叔,你听到了吗?……你不要害你自己的女儿……叔……”
……
大耳声嘶力竭,对着两具早已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叫喊,像一条发了疯的柴狗对着黑夜里不知所踪的响动狂吠。
他在叫喊,试图以这叫喊来纠正一条今年以来他发现的最大错误;他在叫喊,他喊的是别人,他也在喊自己。
他喊,是因为他从此失去了一个默默支撑自己的精神支柱,今后,他将不知道怎样度过差等生的未来,或许,他并没有未来,正如树芳被人掐断了未来一样。
教室里,同学们先是不同程度的陷入一种莫名的悲哀,后又被大耳激烈的叫喊扰攘心迹,空气里充满死寂的味道。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两眼来回巡视着黑压压低沉的人头,黑压压低垂的十四五岁少年少女的头,充满焦虑和担忧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