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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 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期：春风花草香 兄长

在外打工的小五哥哥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

小五哥哥前面走，六岁的儿子后面走。小家伙长得极像他爸，微黑的皮肤，单眼皮，瞪着眼，一脸英气的样子。他走着走着跳起来对着我家桃树踢一腿，我刚想上去摸摸他，他拉开架势嘿哈一声凌空一掌，幸亏小胳膊短没挨着，看着挺有气势的。哥哥回头沉着脸大声哼了一下，小家伙一溜烟跑了。

跑了没多远捡了根竹棍，叉开双腿，呼呼地舞了起来，别人哈哈大笑，说：“这又是个小五。真真是你的儿子。”

哥哥说：“我再不练了。”

众人有点愕然。

小五哥哥是我小堂哥，在家老五，都叫他小五。哥哥五年级的时候，看了电影《少林寺》迷上了，跟着一帮人逃课县里看电影，还认师父学武术。回家叫大伯给钱要去少林寺，大伯给他几个大暴栗，说不想念书干活去。

哥哥开始了自学成才之路。看武打片，看七侠五义之类的书。走路都有腾挪的样子，拿着锄头扁担有横扫一切的架势，嘴里也是念念有词的。

早晨要去挑水，他很想学少林寺里那样，把水桶做成尖尖的底，大伯大妈不同意。他挑水也不用扁担，像电影里一样，水平张开手臂，把水桶提着，走了不到十几步，手臂便慢慢垂下来了，走走歇歇咬牙硬撑着把水拎回去了。

刚挑了水，哥哥又舞棒。棒子是他自己削的，用砂纸把棍子打磨光滑，在石头上狠狠摔过没断的。

哥哥把棒子舞得呜呜地响，自己嘴里还哇呀呀呀地叫着，把我们几家的鸡鸭舞得鸡飞鸭跳的，气得大妈拿棍子撵他，他跑得快，大妈一棍子飞出去打中了他的背，哥哥回头大叫一声：“呀，好身手。”然后跑去河滩练 ，哥哥说总有一天，能舞得飞沙走石。

晚上他还打坐，反正一天到晚不消停。就是吃饭，端了碗出来，还练一下金鸡独立。

后来又迷上气功，练点穴练一指禅练单手砍砖头。那时候我们几家正要盖房子，有新买的砖瓦。哥哥偷偷把几块瓦片叠一起，丹田运气单手去劈，费了不少瓦，手肿了很久，没少挨骂。不过，他前头的功夫也没拉下。早晨依旧用手臂去担水，拎两大桶水能够不停歇。棍子舞起来也能够把他自己撑到柴堆上了。

我们几个小的常常跟在他后面，也甩胳膊踢腿的，小五哥哥打得很得意的时候，问我们：“怎么样？”

“比电视里好看。”

“你们拜我为师吧。磕个头，快。”

拜师不要紧，但是磕头是件很严重的事情。我们说他要是能把那个大石磙子搬动了，我们就磕头拜他。

哥哥家在村头，他家门前大树下有个大石磙子，以前用牛拉着脱谷和压地平。现在不用了，石磙子一半陷在地里，周围都是杂草，哥哥经常在石磙子上打坐。

哥哥练了一阵子气功后，常常运气运力然后大吼一声去推石磙子。

哥哥希望像电视里楚霸王举鼎那样，刷把衣服撩起来，一运功，说声“起”就起了。然后在村子走一圈，心不慌气不喘地放下。

练了很久，那个石磙子都纹丝不动。我们都笑他走火入魔，村里人也背后笑他有点不正常，一天到晚就围着那个石磙子转。

哥哥决定去少林寺学习真功夫。为攒路费先去了镇上厂里上班，但早晚仍然坚持练功：挑水舞棍，打坐倒立，也练什么拳什么腿之类的。

哥哥没去成少林寺，厂里有个漂亮小姑娘吸引了小五哥哥的注意力。小姑娘长得肉乎乎的，眉目很好看，眼睛水水的会说话。

哥哥为了取得姑娘父母的同意，有空就去姑娘家干活，田里地里家里的活抢着干。练武许多年，哥哥有好身材好力气。挑东西不用扁担，一手一个，起，真起了，走得比别人快。大夏天，去田里搬稻子，光膀子，一个肩膀搭一袋稻子，支起胳膊胁下再一边夹一包，当当当一口气走到家。身上凸起块块肌肉，油光锃亮的，人家都啧啧称赞。小姑娘也很喜欢他。

磨了两年多，漂亮小姑娘成了我堂嫂。堂嫂经常在门口看着哥哥嘿哈嘿哈练功。大家就看他俩，笑着摇头。

生了孩子分了家，哥哥的家小小的，哥哥带着老婆孩子出去打工。

哥哥一直不忘他的武术梦，买了《少林棍棒》之类的书，自己琢磨，有空就打个痛快。嫂子说：“你们不知道他打断了多少棍子。不过也好，外面的人不敢欺负我们。”

嫂子说他们在外开超市挺好的，因为小的，想着还是回来好。

原来哥哥的孩子也耍起了棍棒。嫂子说小家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外面也爱嘿嘿哈哈地打，而且是真打，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人多打不过就邀人打小群架，才六岁，成了个小头儿，因为小家伙打人，两口子跟后面赔了许多礼。

“不行，”哥哥说，“得让他回去好好读书，这要学坏了，我练武可不是为了打人。”

嫂子说回去你也别练了。

哥哥回家盖了房子，自己承包人家的田地，让嫂子陪着孩子读书。哥哥每天早晨开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水平地撑着手臂，提着两大桶水，噔噔噔地往家走。哥哥真的没再舞枪弄棒，有时候顺手抄起棍棒，不禁摩挲很久，提起抖抖，手臂上肌肉就鼓了起来。嫂子咳嗽一声，哥哥笑笑放下棍子继续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