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枝子
说来奇怪,作为典型的内向人格,我并不排斥社交行为,即便独处时可以汲取能量,但有时与他人相处时,也难免有点飘飘然的感觉,甚至能做出一行人在马路上放肆大笑的事情来。
朋友圈对我这种人来说,是极好的东西。我是个很懒的家伙,朋友圈可以让我在保证独处的同时,围观朋友的生活,维持社交关系。几秒钟的点赞评论过后,我转身就可以扔下手机去做我喜欢的事情,简单高效。
而且,朋友圈作为天然的“剧场”,一旦登台,大可以表现出任何你想表现出的样子。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早在1959年就预见到了人类社交行为的虚伪,一针见血地提出了“拟剧理论”。他认为,日常生活中人们就如同一个个演员,运用符号预先设计或展示在他人面前的形象,并使表演取得良好效果。
照戈夫曼的话来说,我们在朋友圈的文字、转发、表情皆为符号,所有的行为都可以成为“表演”。认识到这个事实后,我其实并不觉得沮丧。毕竟现实生活有时候真挺恶心的,大家戴上面具共舞,虽然听起来很像邪教,但有时候还真能带来愉悦感。
然而,当我开始动不动就刷朋友圈,十分在意点赞数和评论,那个小红点也变得刺眼时,我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了。难道我也被朋友圈绑架了?
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我强迫自己关闭了朋友圈。然而,人类是十分奇怪的生物,就像按钮旁边一旦被贴上「禁止触碰」,就会越让人产生按下去的欲望般,越禁忌越美丽。
于是,经常出现下面的场景。百无聊赖的深夜,躲在被窝的花季少女偷偷拿出手机,再次开通了朋友圈,浏览后又迅速关掉此项功能。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以后,十分心累,再也不想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心里喊着,上瘾就上瘾吧,去你妈的,老子不戒了。大义凛然地回到了被朋友圈绑架的生活。即便它将我的生活割裂,但一想起那几次失败,我就彻底放弃了挣扎。
鉴于前几次的失败,此次停用朋友圈半年,真的是从未料想的事情。停用的原因并不是什么痛定思痛之类的漂亮话,仅仅是因为我手机内存不够用了。
当时在北京实习期间,拍了很多照片,再加之一部分工作文件,16G的手机开始频繁提示空间已满。为了节省内存,我清空了微信缓存,关闭了朋友圈。
一开始,我并不适应没有朋友圈的生活。一个人在北京,还未建立起新的社交关系,自然想从朋友圈里获得一些归属感。偶尔会在周末打开朋友圈,看看大家的近况。
然而,也是因为一个人在北京,孤独让自己变得更为敏感。即便明白朋友圈不过是被裁剪过的生活,那些幸福也不一定是全部,但每逛完一次朋友圈,便受次刺激,产生的负能量往往会毁掉我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我这样一个心理不强大的家伙,还不如不看朋友圈,眼不见心不烦。于是「破罐破摔」,之后便再也没开通过朋友圈,粗略算来已有半年多了。
停用朋友圈半年多的时间里,我确实错过了一些东西。不再随时了解朋友的近况。偶尔点进对方的朋友圈,评论时发现早已错过时机,不能与朋友共享当下的情绪。因为没有提示,也会错过朋友发来的评论,收到“你怎么不回我”的撒娇。
但停用朋友圈也给我带来了更高的生活质量。减少了朋友圈对生活的切割,我开始享受自己的生活。吃饭前先拍照这种事,现在几乎干不出来了。因为不必展示,所以大可随性坦然。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自我满足上,不再躲避现实生活,也没有正面刚,像钻生活的空子一般,偷来些许愉悦感。
也渐渐对他人的生活失去了兴趣,不再通过朋友圈来维系易碎的关系。想了解对方近况时直接发去“最近好吗”,两个人便四海八荒瞎扯起来。
说得极端一点,停用朋友圈让我对“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有了更切实的认识。
然而,停用朋友圈后,我又开始频繁刷起了微博。虽然微博更多的是弱连带关系,缺少现实生活的连接,大可不必顾忌自说自话,但我愈发沉迷微博,觉得微博像是我的自留地一般,妥妥地变成了微博控。
有时候我会想,朋友圈和微博本质上也许都是表演性质的「前台」,人类是否永远都逃不开「演员」这个角色。停掉一个朋友圈,还会有千千万个XX圈站起来,只要人类烙有渴望他人认可的印记,这种前台展示便停不下来。
但谁又规定我们必须消灭这种展示?表演性质的「前台」和属于自己「后台」共同组成了我们的剧场,登台下场里都是我们的生活。
比起强迫自己关闭朋友圈,限制「前台」和丰富「后台」,警惕被绑架、被圈养也许来得更有用。
也许,有人要问,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你会不会启用朋友圈?
不会,我已经习惯了没有朋友圈的生活。而且,我没信心自己不会被朋友圈再次绑架,来点强硬手段也是必要的。
*部分内容参考《新周刊》2016年3月15日刊《病态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