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书影君
距今27年前的1991年，在中国播出了这么一部影片。
片中有许多演员，他们的名字在今天闻名全国，但那时却还尚未成大名。比如赵丽蓉，比如李保田，比如葛优，比如梁天，比如六小龄童，比如丁嘉丽。
影片讲述了东北农村的程家老两口，与五个子女以及他们各自家庭，在大年初一家庭团聚时发生的故事。影片看似是合家团聚的贺岁主题，却在桌翻碗碎、杯盘狼藉的混乱和老两口深深的叹息中，道尽了人生不易。
为何本该在新年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的一大家人，却闹得如此混乱？在表面一团和气的家庭亲情之下，又会有怎样的暗流涌动？这部影片就是黄健中导演的《过年》，豆瓣评分8.5。
01
上世纪90年代初，白雪覆盖的中国东北农村，新年除夕之夜，憨厚朴实的程家老两口在炕头神情落寞。程老头在外打工半年回家，但在除夕之夜，子女却一个也没有回来，只有老两口孤单对饮。
赵丽蓉饰演的妻子，要比李保田饰演的丈夫大八岁。影片开头，用比较长的一段篇幅，来铺陈展示老两口之间相濡以沫的感情。
在暖和的热炕头上，程老头从裤腰中掏出了10元面值一沓沓的人民币，说都给老伴。赵丽蓉抹着眼泪说，“程子，我没白疼你。”一句话道尽了这种又是妻子又是大姐姐的老伴，对丈夫复杂的感情。
第二天大年初一，面对不知子女回不回来的纠结，程老头情绪不好，恨恨地向老伴抱怨，“大小子熊，大丫头囊，二丫头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她敢偷了户口本和个野种私奔！你说五个崽儿你是咋下的？要是早兴计划生育，我把他们一个个都计划了！”这被老伴打断的抱怨，道出了程家子女们各异的性格和程老爷子的苦衷。
但程家老两口的这五个子女，在大年初一，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还是先后都回来了。
02
大儿子程志（六小龄童 饰），性格软弱，与世无争，向往风轻云淡的生活方式。在强悍媳妇王梅（丁嘉丽 饰）面前，仿佛如同绵羊一般。
王梅的娘家是个科级干部，这在农村家庭，就足以在社会地位上完全压制住了自己的丈夫。王梅刁钻贪心还脾气暴躁，去年过年就因为琐事将公公家的立柜玻璃砸碎，全家闹了个不欢而散。今年听说公公带着钱回家，便立刻带着儿子闹闹，催着丈夫初一回来拜年，希望从中捞点什么好处。
大女儿程荣（王丽云 饰）性格懦弱，偏偏嫁给了一个好色猥琐的工厂保卫科干部丁图（葛优 饰）。丁图头戴假发，小眼色眯眯地东看西看，初次见到小舅子程远的女朋友白鸽，就拉着人家的手半天不松开。他在外沾花惹草不说，还强迫自己软弱的妻子流产。因为他们单位股份制改革，丁图拿公款买了1000股股票，而这次回家拜年，也是瞄上了程老爷子带回家的钱。
二姑娘程萍（史兰芽 饰），当初因为父亲不同意，偷了家里的户口本，私自嫁给了从小没有父母的架子工秦大川（申军谊 饰）。大川凭借肯吃苦和胆子大的优点，担任单位的施工队长，盖起了小楼，买了组合音响、冰箱彩电，生活条件在所有程家子女中是最好的。这次是他们私自结婚后第一次回程萍家，希望得到程老爷子的原谅和认可。
二女婿秦大川，手脚勤快脑子灵活心地还善良。一回家就劈柴做饭，忙个不停。程萍看到大嫂瞄上了婆婆的金溜子，二话不说，便打发大川去镇上买回来一只送给大嫂。小舅子在酒桌上宣布要大家募捐结婚费用，也是大川表态全包。
二儿子程远（胡亚捷 饰）研究生毕业，找了一个父亲是高官的女朋友白鸽（谭小燕饰演）。过年两个人回家，是希望程老爷子赞助1000元费用，他要和白鸽去南方搞社会调研。
家中最小的儿子程勇（梁天 饰）没有工作，还和父母住在一起，整天和就要结婚的女朋友小凤（马晓晴 饰）游手好闲。大年三十晚上，俩人又在县城的24小时录像厅看通宵录像，第二天大年初一才打着哈欠坐出租回家。他们也有重要的事情在晚上的家庭聚餐上宣布。
03
在晚上，全家人围坐在饭桌前，面对热气腾腾的火锅和好酒，一家人积蓄已久的暗战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儿媳王梅催促着儿子闹闹赶快拜年拿压岁钱，程远提出希望程老爷子赞助他考察费用，程勇拿出募捐箱让大家给他募捐结婚钱。老爷子板着脸不说话，众人也表情各异。
最初的冲突，在两个小儿子之间展开。程勇一直对二哥程远因为上大学而浪费了父亲的工作接班指标心有怨言，而程远也看不上他游手好闲地在家啃老。
当两个儿子在酒桌上掐架时，老爷子一言不发地离开，随后将一盘子人民币摆在了桌子上，恨恨地说，“都愣着干什？不都等着这道菜吗？”屋内气氛凝重压抑，众人雅雀无声，唯有火锅汤翻滚的声音格外清晰。
此时，窗外有一个老妇人找大女婿丁图，暴露了丁图在外边沾花惹草的劣习，小舅子程勇一气之下和他扭打在雪地中。
一家人出来劝架，而屋内喝多的大儿子程志，面对老婆王梅的抱怨，压抑多年的怨气爆发，与王梅扭打在一起。刁钻泼辣的王梅岂能受这样的窝囊气，嚎叫着将一桌子酒菜掀了个底朝天，还将衣柜本来就破了的镜子彻底砸了个稀巴烂。
至此，程家的家庭过年聚餐，便在一地狼藉中结束。
04
这部影片，借助一个中国普通传统家庭的悲欢故事，来反映在改革开放、社会变革的大潮涌动之下，中国传统社会向经济社会转变中暗藏的矛盾，以及传统家庭伦理秩序的瓦解。
这是一首中国传统家庭的哀歌，它唱尽了大家庭逐渐解体的现实与无奈，取而代之的是个人主义为代表的小家庭。正如程老爷子在饭桌上所说，原来的一家人，已经分出去三家，很快就会变成六家人了。
如同看小说《红楼梦》一样，回看一些经典影片，每个观众在不同的年龄，会看出不同的奥妙，产生出不同的感悟。
赵丽蓉饰演的母亲，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典型中国母亲形象。
她心疼老实的大儿子，一边给入迷看书的大儿子拔白头发，一边心疼地问他这么生活憋屈不？
她拉着刚刚流产的大女儿回家暖手，说再怀孕了就回妈家住来，妈伺候你。
她抱着私奔后第一次回家过年的二女儿痛哭，说妈想你了，还小心翼翼地给丈夫敲边鼓，希望原谅二女儿。
二儿子带女朋友回家，她笑逐颜开地跟在身后，手里端着糖盘，不住地往人家手里塞糖。
她不愿意小儿子还没结婚就和女朋友睡在一个屋里，但又被小儿子挡在门外，只好生气无奈地趴在窗户上观察。
赵丽蓉老师凭借此片，获得了1990年第4届东京国际电影节评委最佳女主角大奖。她把一个伟大又平凡的中国传统母亲形象，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眼前。心疼、担心、安慰、保护。一个母亲所能给予子女的感情，全部在影片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而这些细节，是我在年轻时看这部电影所注意不到的。
05
27年的岁月，足以让世事变迁。如今再看影片中的那些演员，他们有的从小有名气到成为当红巨星，也有的在历经辉煌后重新归于寂静。
正如网友“机器米”及其精妙又感人的一段总结：
一九九一年。葛优还没成为戛纳电影节最佳男主角，梁天还不是《我爱我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小叔子，马晓晴还没有北京人在纽约。二儿子和他女朋友演完《便衣警察》，在里面改造了二姐夫。赵丽蓉奶奶还没跟巩汉林搭档，年年在除夕夜登台演出。亚运会刚搞完，还没来得及申奥。小平还没南巡，二女婿个人承包工程被老丈人认为是歪门邪道，工厂里儿子还能接父亲的班。
后来，小儿子发福了。大姐夫跟大嫂满大街找那条名叫卡拉的狗，每年过年他还跟一个叫冯小刚的一起拍贺岁片逗大家开心，虽然他仍旧是个光头。六小龄童不信邪，又再演了一次孙悟空。李保田成了宰相刘罗锅神医喜来乐。雪还是白的，钞票变了红色，金溜子的价钱跌了又涨，一家人年夜饭也不在家吃了。
再后来，奶奶也不在了。
时光，在每个人的命运上雕刻着印记，也将每个人的命运抛在时代的滚滚红尘中。一个个大家庭解散，一个个小家庭诞生。
尽管越来越多的人都在抱怨年味变淡了，年轻人也恐惧过年回家遭遇亲戚的“中国式盘问”，尽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择外出旅游过年，尽管在越来越多的家庭亲人之间，因为利益的纠葛而貌合神离。
但我依然认为，新年，是刻在我们生命历程中的一个刻度。在除夕夜，我们家人团聚一起，彼此给予温暖和力量，补充能量、疗愈创伤。
无论欢乐、悲伤抑或无聊，无论在外打拼如何艰难，我们依旧可以选择充满笑容，并在此刻向家人说一句：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