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骑着自行车,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表现地不错啊,小伙子,转正了得请大家搓一顿昂!”
“没问题!李老师!”
“周五下班,我组织,你埋单。”
“好嘞!”
我朝他摆了摆手,嘿嘿冲他一乐,见他骑着自行车出了编辑部的大门,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确信这一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
我叫陈志文,是临川市《都市新闻》杂志社的记者,确切地说,正是因为我采写的那几篇关于“知名音乐家离奇被杀案件”的系列报道得到了社里领导们的赏识,被刊登在了最近几期杂志的重要版面,让我从实习生的队伍中脱颖而出,顺利地进入了正式记者的行列。
这个让我请客吃饭的老同志叫李国政,是《都市新闻》的资深编辑,也是我实习期间的指导老师,大家都叫他老李。别看他这会好像是个挺幽默随和的人,但一想到他平日里那张严肃、刻板的面孔以及他办公桌对面的“冷板凳”,就让我这个初入职场的“小伙子”不禁要畏惧他三分。由于他工作的时候总是不苟言笑,而在最初与他相识的那些日子里,我和老李几乎每天都在忙于有关“知名音乐家离奇被杀案件”的各类采访工作,不是外出调查事件,就是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写稿子,对复杂案情的分析以及对破案过程的解读几乎倾耗了我俩的全部精力。因此关于老李本人的一些故事,我也是后来才从别人那里打听得来的。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上山下乡当过知青,好在18岁那年,赶上了全国恢复高考的时代潮流,于是考上了重点大学中文系专业。毕业后,他回到了临川市,一直在媒体行业里摸爬滚打,年轻的时候凭借着一股子冒险精神,写出了不少精品佳作,让他获得了很多知名的新闻奖项,而在此后的职业生涯中,他又因为在多个重大舆论事件中不顾个人安危,坚守职业道德,敢于发出正确的论调,而博得了社会各界对他的认可,在业界也是备受后生敬仰的老前辈了。
其实,对于我这个新手来说,一毕业就能和老李这样的业界大牛搭档工作,着实是件幸运的事。我的系列报道能够顺利完成,也得益于他的帮助。如果不是他在启用新人方面的大胆尝试,让我有机会得以参与到整个案件的报道工作中,我也不会认识临川市刑警大队队长徐力强,更不可能结识那个帮助警方破获所有离奇案件的幕后英雄,也就是我要讲述的这则故事的主人公沈嘉阳,沈先生。
虽然,整个迷案如今已水落石出,案件的最终结果也已经随着我那些刊登在重要版面的新闻报道而昭示天下。但整个事件详细的精彩过程以及关于沈先生的奇人奇事情自然不会出现在正统的新闻报道里。而接下来我要讲述的一切,可以算作是故事的续集或补充,用以满足那些依然对此事存有好奇心的读者。
事情的开端正好发生在3个月前。7月份正是临川市夏天最热的时候,我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了《都市新闻》杂志社,被分到了“调查新闻组”,也就是资深编辑老李的麾下。而另外两个同期进入杂志社的实习生,一个进了广告部,不但整日里能与那些颜值担当的美女们朝夕相处,还能借着跑业务的机会,跟着部门领导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吃香喝辣。另一个进了娱乐新闻部,虽然总是奔波于各类明星们的新闻发布会,但车马费、公关费也是时常拿到手软,不愁吃穿。
与他们相比,我的职业生涯简直可以说是在一片惨淡之中拉开了帷幕。老李虽然是社里的业务骨干,但调查新闻组却是社里最“清汤寡水”的部门,不但拿不到任何外快,就连以发稿篇目数量为标准的业绩考核,也因调查新闻的低产出率而无法达标。所以呢,老李办公桌对面的那张专为实习生准备的工位,几乎总是空着,因为没人愿意跟着他干调查新闻的苦差事。能力不行的,他看不上,不给转正,能力可以的,转正后就主动申请调职到别的部门了。这张工位成了名副其实的“冷板凳”。
现在呢,这个倒霉的“冷板凳”留给了我。而老李对我的态度也同这板凳一样的冷淡。起初一段时间里,他给我布置的工作就是接热线电话。而他呢,总是神秘的消失,有时候,根本不会到办公室来。就这样,我在这个冷板凳上坐了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我无所事事,天天期待着发生点什么。直到7月下旬的一个周五,临到下班的时候,热线电话突然想起了急促的铃声,是外线打进来的。
“喂,老李,你一直盯着的那个事呀,有新情况了。”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沉着冷静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您要找的人他这会没在,我是他的实习生,叫陈志文,可以帮您转达给他。”
“哦,你跟他说,我是刑警队的徐力强,周一上午9:30,我们在局里开案情分析会,他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到市公安局主楼302会议室来听听。”
“好的,我会提前。。。。。。”我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把电话挂了,这让我对这个徐力强没产生什么好感。
我没有放下电话听筒,随即拨通了老李的电话,一阵嘟音之后,电话依然没有接通。于是,我给他发了短信,转达了刚才徐立强的会议通知。
在接下来的那个礼拜天的晚上,我约了两个朋友一起撸串儿,我们三个人要了两箱啤酒,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聊着各自近期的状况。
“志文,你这回算是有着落了啊,以后要是当了‘名记’,得帮着提携哥儿几个昂,我这阵光参加面试了,可到现在还没找着工作呢。”这个一手搂着我肩膀,一边打着饱嗝说话的胖子,叫闷三儿,是我大学时代的室友,因为求职不顺,当下已是喝得神智不清了。
“行了吧,能提携啥呀?都还没转正呢,我现在呀,是天天做冷板凳。领导呢,也看不着我有什么工作能力,能不能吃上这口饭还不一定呢。”
“哥,这话你说的就不对了,他们那叫有眼不识泰山!老话说得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这口饭要是吃不上,咱就不吃,哥几个凑一块做个买卖,挣几个钱,不比干这个强?我这正好有一个商业计划!”这个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拎着酒瓶子,在我和闷三儿之间两边白话的瘦子,叫唐铁嘴,也是我大学时代的朋友。
“得了吧,你就是耍嘴皮子行,光说不练的假把式。老板,再给烤俩大腰子!多撒孜然辣椒!”闷三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招呼着老板过来加菜。
“嘿,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啊,就咱哥三儿,盘个门脸,在街边就弄个这样的脏摊儿卖烤串,一个夏天不少挣!王大发你们认识嘛?新河公园一带的扛把子!那是我发哥,公园西门整条街的夜市都是他罩着,临街一排门脸现在就有出租的呢,价钱我都打听好了。。。。。。”唐铁嘴说的吐沫星子满天飞,我对他的商业计划则一点兴趣也没有,闷三儿一个劲地吃大腰子,似乎也没听进去。
盛夏的夜晚,独有着一股子人间烟火的气息,时间仿佛也过得飞快,临近午夜12:00钟的赃摊儿上,就剩下我们三个难兄难弟了。跟老板结了账,我和唐铁嘴铆足了劲,架起了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闷三儿。颤颤悠悠地走到马路边,正准备打车送他回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谁呀,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哪个小姑娘啊?”唐铁嘴一脸坏笑。
我一看是老李的电话,赶紧向唐铁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即刻收声儿,别胡说八道。
“李老师啊,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呐?”我在电话这端,装出一副关心领导的样子说道。
“明天那个案情分析会,你跟我一块去,好好听听,这次的稿子由你来写。”
“啊?您是说这期调查新闻版面的大稿子让我写吗?”
“对,看看你什么水平,所以明天那个会对你来说很重要,准点来、别迟到,这个活要干好。”
“是,一定干好。”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一下子抖了个机灵,酒劲也散去了一半。
“我刚才算了算昂,一个夏天,咱们就能把门脸的租金挣回来。”唐铁嘴见我挂了电话,又开始念叨他的商业计划。
我全然没有理会他,赶紧拦了辆车,把闷三和唐铁嘴都送走了。
寂静的大马路上此时就剩下了我一个人,黑暗笼罩着周围的一切,掩藏了这个白日里复杂混乱的世界,只有人行道边上一排昏暗的路灯,时不时在地上映照出了我长长的身影。我是如此沉醉于这个明暗交替、黑白分明的世界,一时间竟然觉得心潮澎湃,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兴奋感包围,徒步朝我的住处走去。
当晚回到住所已是夜里1点钟了,我躺在床上畅想着职业生涯的美好开端,以及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未知的冒险,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