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后的相逢,祝你也祝我。

      幕色降临,天边轻浮着的彩霞渐渐被夜色一点一点覆盖。晚风吹开了平静的海面,海水翻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激起层层浪花。

      昏黄的灯光下,田甜和阚言泽正慢悠悠地散步。这是田甜离开小镇的第六年后,两个青梅竹马的第一次见面。

    “甜甜,这些年在城里过得还好吗?”阚言泽的声音很温柔,似乎下一秒就能被晚风吹散。     

    “嗯,日子平平淡淡的,还可以吧。”

    “只不过,我和妈妈去城里不到一年,她就再婚了,对象是她工作单位的同事。叔叔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女儿一样对待。”田甜不紧不慢地说着。

      阚言泽突然停下脚步,望着田甜的眼睛深情地说:“那你还记得在这座小镇里我和你的一切记忆吗?”

      田甜听后噗嗤一声,笑着说:“当然记得啦,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刹那间,仿佛有根线将记忆拉回到了很久以前。

    “喂,甜甜!快点!我们准备迟到了。”阚言泽在田甜家门口大声呼唤。

      田甜一边匆忙跑下楼,一边急促地回应:“好,等等我,我这就下去了!”

      沿海的小镇,一路上都能看到即将出海或已经出海的船,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渔民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清晨的海风带着湿咸的味道,风中凌乱的两人马不停蹄地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向着学校飞奔而去。

      回到教室,上课铃声刚好响起。气喘吁吁的田甜坐在位置上,来不及整理乱糟糟的头发,老师就已经出现在讲台上。

      阚言泽看着狼狈的田甜,忍不住笑出了声,问她:“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说了?瞧这黑眼圈,都能赶上熊猫的了。”

    “昨晚确实是看了小说,但没熬夜,凌晨两点左右调了闹钟,但今天早上闹钟没吵醒我,所以就差点迟到了。”田甜无奈地说。

    “诺,这是给你带的,我知道你没吃早餐。”阚言泽从书包了掏出了两个包子,两瓶牛奶,将其中的一份递给了她。

      田甜接过早餐,激动地对阚言泽说:“嘻嘻嘻,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那你打算怎么报恩呢?”

    “嗯…让我想想,那今天的课后作业我给你包了怎么样?”

    “好,成交!”阚言泽爽快的答应了,并和田甜击掌约定好放学后将他的作业带回家。

      八节课过后,终于熬到了放学时间。

      田甜和阚言泽走到自行车旁正准备开锁。“啊啊啊……”田甜的声音响彻整个停车场,阚言泽被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我心脏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自行车车轮被钉子扎了。”

      阚言泽凑过来看了一眼,得意地说:“你的车胎指定要换一个了,现在求我还行,我可以载你回家。”

      田甜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请你大发慈悲,载我一程,可以吗?”

      他傲娇着脸,笑嘻嘻地说:“那就上来吧。”       

      阚言泽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坐在后面的田甜使劲儿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慢点,他回头对她说:“如果你害怕就抱紧我呀。”

      田甜在心里嘀咕,傻子才抱你呢,我偏不,哼!

      自行车一路飞驰,在下坡的途中,阚言泽也没有选择刹车放慢速度,田甜在车后大喊大叫,最终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心,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他。阚言泽感受到从后面伸出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一刻,她的害怕与他的得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的白衬衫与女孩的粉裙角被风微微吹起,天边的夕阳映射在广阔的海面上,早起出去劳作的渔民也摇着船帆满载而归。

      “刹~” 一个急刹车,阚言泽回头对田甜说:“到家了,下车吧。”

      田甜还没有从飞快的车速中缓过神来,等她意识清醒,阚言泽已经骑车溜到前方了,他还不忘对她摆手,大声说:“记得我的课后作业,别忘写咯。”

      田甜在背后大喊一声,“放心,我记得!阚言泽,谢谢你载我回家。”可在田甜的心里,她早已想刀他千万遍了。

      第二天清晨,阚言泽准时来到了田甜的家门口,等待着和她一起上学。

      她背好书包坐上了他自行车的后座,然后得意地说:“今天我口袋里有零花钱了,放学陪我去换车胎,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哼!”

    “你就那么不喜欢坐我的车吗?甜甜。”阚言泽反问道。

      田甜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拍了拍阚言泽的头,示意他赶紧骑车去学校。

      放学后。

      他两来到修车铺,把车交给师傅修理。阚言泽四处张望,突然他一把抓住田甜的手,穿过马路,开始她很懵,不懂言泽要去干什么。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路边有一家烧烤摊。

      阚言泽问她,想吃什么呀?田甜自然不肯放弃这个蹭吃蹭喝的好机会,拿过菜单,对着摊主说:“阿姨,来两份烤鸡中翅,两串热狗,两串炸年糕,还有四串韭菜,加辣。还有来两听啤酒,谢谢!”

      言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说:“真是个小好吃鬼~”

      田甜回头,对他扮了副鬼脸,然后傲娇地说:“略略略~随你怎么说,我不在乎,哼!”

      十几分钟后,阿姨端来了烤好的烧烤。田甜举起手中的冰啤酒,说,言泽,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愿我们的友情长长久久。

      阚言泽眉目带笑,温柔地说:“嗯?我们之间只有友情吗?”

    “那不然呢,那你还想有什么?”

    “嗯~你再想想?”

      田甜一边往嘴里大口地塞着肉,一边无奈地说:“行了行了,好好吃吧,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应该好好享受才对啊!”

    “好,听你的。”

      吃饱喝足后,田甜和阚言泽回到修车铺,师傅已经把车胎换好了。

    “师傅,换车胎多少钱?”

    “姑娘, 50元。”

      田甜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零钱,数了数,只有38元,她转过身扯了扯阚言泽的衣角,小声地说:“言泽,我的钱不够,能不能借我12元。”       

      阚言泽把脸贴近田甜的耳边,对她说:“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儿,我才能把钱借给你。”

    “什么事儿?”田甜有些疑惑地问道。     “就是你的自行车修好后,也要坐我的车。能答应吗?”

    “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就这?行行行,我答应你。那你可以把钱借给我了吧?”

    “诺,剩下的这些给你。”阚言泽把兜里的钱都塞给了田甜。

      离开修车铺后,已是傍晚。落日将余晖洒满天际,他们骑着车穿过红绿灯,穿过夕阳,穿过晚风,穿过野花开满路边的小道。

      回到家,田甜推开大门,看到家里一地狼藉,被摔坏的电器、撂倒的桌椅,还有从客厅传来的争吵声,这一切都让她心力交瘁。

      从她记事起,爸爸总在酗酒之后对着母亲大发脾气,他们争吵过无数次,家里的东西也基本上被酒醉的父亲摔过一遍。

      田甜眼眶微微泛红,眼里有泪花在打转。她转身略显憔悴地对言泽说:“我没事儿,你先回去吧。”

      阚言泽一言不发,没有多想,也没有犹豫,牵起田甜的手就往外跑。

      这一刻他只想好好保护她。

      阚言泽牵着田甜,来到了岸边的塔台下。天色渐晚,塔顶的灯亮了。他们小心翼翼地爬上塔顶。田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假装平静地说:“其实,我已经习惯了爸爸在酗酒之后与妈妈吵架、摔东西,我没事儿的,言泽。”

    “甜甜,在我面前,你可以卸下沉重的面具,不用那么坚强,也不用那么懂事,因为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阚言泽安慰她说。

      田甜听完,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把头埋在阚言泽的肩上,失声痛哭。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哭吧哭吧,把那些难受的情绪发泄出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塔台周围空无一人,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狗吠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晚。远处的海上漂泊着几只归来的渔船,船上的灯光很微弱,在漆黑的夜色中若隐若现,忽明忽暗。

      不知多了多久,田甜停止了哭泣,和阚言泽背靠背挨在一起。她静静地望着头顶上空的星星,那么璀璨,那么耀眼,可它们与她的距离却那么遥不可及。

    “言泽,谢谢你。”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且略带嘶哑。“如果没有你,我不懂应该怎么办才好,也许会像前几次一样,独自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迷茫、困顿,然后不知所措。”

      阚言泽转过身,将她揽入怀里,轻声说:“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

      晚上,气温下降。塔顶上的风很大,阚言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田甜的身上,她靠在他的肩上,在疲倦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早上九点钟之后了。阚言泽带着田甜来到沙滩上,和她一起拾贝壳。

    “诶~言泽,快过来,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海螺壳。”田甜向阚言泽不停地摆手,大声呼喊着他。

      听到叫声的阚言泽立即奔向田甜,他弯腰捡起海螺壳,将壳里的沙倒干净,然后放在田甜的耳边,问她:能听到声音吗?”

    “能听到,你要不要也试试?”田甜话音刚落,阚言泽就把耳朵凑近海螺壳,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声音很杂,但隐约能听到风声和海浪声。       

      明媚的太阳将沙滩照得闪闪发光,两人坐在阴凉处,欣赏着他们的劳动成果,仿佛如获至宝。

      阚言泽从中挑选了几个大小差不多的贝壳,悄悄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田甜回到家后,屋子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没有了爸妈的争吵声,被摔在地上的东西都回归了原位。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瘫坐在沙发上。

      忽然,她的注意力被桌上的一份白色文件吸引,她伸手拿起了那份文件,封面上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刹那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她起身冲回了房间,将房内的门反锁。

      妈妈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连忙从厨房里出来,拍着她的房门,问:“甜甜,你看到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想必你也知道了,妈妈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确实是要和你爸爸离婚,这些年的苦受够了,妈妈累了。”

      田甜蜷缩在被子里偷偷哭泣。她没有回应妈妈的话,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此刻,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片段,有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出去野餐和旅游的美好画面;也有爸爸深夜喝酒醉醺醺的回家后与妈妈争吵的画面;还有,自己与言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思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扎进她的心里。

      客厅里,妈妈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眼神游离。餐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田甜打开房门,向客厅走去。她坐在母亲身旁,平静地说:“妈妈,我想了很久,最终想通了。你和爸爸谁都没有错,能让你减少痛苦的唯一方法就是离婚,我尊重你的决定。”

      母亲看着她的眼睛,满眼愧疚地说:“甜甜,对不起,我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庭,给不了你幸福和谐的家庭氛围,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妈妈,不用和我道歉,我理解你。这些年你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我也希望未来的你能更快乐些。”田甜继续说道。

      妈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紧紧地抱住了她。

      阚言泽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的贝壳清洗干净,然后用吹风机烘干。他拿出画笔和颜料,给贝壳们一个一个涂上了颜色。半小时过后,他伸了伸懒腰,起身将上好色的贝壳挪到窗边晾晒。

    “铃~铃~铃~”房间的电话响了,阚言泽瞟了一眼电话号码,是田甜的。

    “喂,甜甜,怎么啦?”

    “嗯~言泽,我想和你说件事,但我不懂怎么开口。”

    “没事儿的,慢慢说,我有时间听。”

    “我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今天我在桌上看见了他们的离婚协议书。我理解妈妈的决定,因为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最优选择,也是目前能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那接下来你怎么办呢?”

    “我也许会跟着妈妈离开这里,去另外一座城市生活,具体去哪里,我也不懂。”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

    “那你现在在家吗?我想去找你,就现在。”阚言泽突然开口道。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清净一下。言泽,谢谢你!每次都那么认真地倾听我的心声,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安慰与陪伴。”田甜的声音很小,但仍然能听出她的哭腔。

      挂断电话后,阚言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第二天,他把晾晒在窗边的贝壳收了回来。从抽屉里拿出细铁钉,用力地在贝壳身上钻小孔。忙活了好久,他终于把全部的贝壳都钻好了孔,然后用线将它们串起来,做成了一条独特的手链。

      阚言泽把手链揣在兜里,火急火燎地骑着自行车前往田甜家。他站在门口疯狂地摁门铃,始终没有人回应,他绕过花园,来到田甜房间的窗户前。透过玻璃窗,阚言泽看到田甜的房间已经空了,里面的东西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阳光穿过树缝直射在他身上。那瞬间,他的心仿佛被烈日灼烧,疼痛难忍。

      他在她的窗前坐了很久很久,望着手中的贝壳链,陷入了沉思。

      原来昨晚的那一通电话是她对他最后的告别;原来真正的离开是悄无声息,无人知晓的。如果当时的自己能通过声音察觉她的情绪,奋不顾身去找她,会不会就能见上一面?阚言泽的眼里全是懊悔与自责。

      车站里。

      田甜和妈妈静静地坐在二楼的候车室内,广播一直重复着“尊敬的各位旅客,由南客开往青霓方向的K9725次列车即将到站,请提前做好准备,谢谢您的配合!”她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五分钟就该检票了。进站前,她最后一次回头环顾了四周。周围人来人往,她还在期待,期待着他能够出现。

      火车缓缓开动了,田甜沉默地靠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她的内心五味杂陈,难过与悲伤相互交织着。她不懂这次离开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懂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阚言泽……

      回到家后的阚言泽,急忙拿起电话拨打给田甜,他不停的重复输入她家的号码,可电话那边一直没有人接听。

      2009年的他们,十六七岁。没有QQ,也没有手机。唯一能联系的号码也无人接听。

      那个夏天,他失去了她,她也失去了他。

      六年后。     “同学们,笑一个。来,一二三—茄子。”校园里,摄影师正在认真的给毕业班的学生们拍照。

    “诶~言泽,这一毕业咱们兄弟几个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以后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们啊。”黄梓桓打趣道。

    “是啊,兄弟几个只有你一个人被大企业应聘了,到时候赚大钱了,都得出来喝一杯啊。”其他室友也跟着一起起哄。

      阚言泽笑着说:“如果以后发财了,怎么能没有大家的份呢!”

      拍完毕业照,吃完散伙饭,阚言泽就踏上了回家的旅途。登机前,妈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田父在工作时不小心轧到腿了,现在在医院住院。听说,田甜已经回来照顾她父亲了。       

      听到这消息时,阚言泽先是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他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

      这是田甜离开的六年后,第一次听到与她有关的讯息。

      一路上,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田甜,他就无法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可转眼,他的开心便昙花一现。她会不会已经交男朋友了?她还记得我是谁吗?她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呢?阚言泽的脑海里跳出了几个很现实的问题。

      回到家后,阚言泽放下行李,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手链,便匆匆出门了。他来到田甜家门前,摁了摁门铃。

    “请问是谁啊?”屋内的女士边说话边走出来开门。

    “嗨~甜甜,好久不见。”

    “言…言泽?”田甜楞了一下,此时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阚言泽。

    “嗯,是我。六年未见,你变得更漂亮,更有魅力了。”

    “谢谢你的夸奖,你也一样,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好,你等我一下,我进门拿个钥匙。”

      阚言泽和田甜去了小时候经常去的那条沿海公路,路灯下,两人的影子相互交叠在一起。言泽把手揣在口袋里,紧紧拽着掌心里的手链。     

    “嗯,甜甜,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呃~我的意思是你有男朋友了吗?”阚言泽小心翼翼地问。       

      下一秒,似乎意识到不对劲,他急忙解释:“对不起,我的问题是不是太唐突,冒犯到你了?”       田甜看着眼前低着头的言泽,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神情温柔,眉目带笑地对他说:“大学四年,我谈过两个男朋友。第一任呢,是在我刚进大学的时候,参加的一个社团认识的。他是社团的主要负责人,平时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都会请教他,他也会很认真的跟我解释。一来二去,我们就熟络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至于为什么分手呢?和他在一起我才发现,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成熟与理智,我像一个姐姐一样,处处得顾及他的情绪。我累了,就提出了分手。第二任呢,是我的一个学长,之前考证的时候我会经常泡图书馆,学长就坐在我的对面,当时见到就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后来每次去学习,他都会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有一次我生病了,在宿舍躺着。第二天去图书馆的时候就看到我坐的位置上有一张纸条,是他写的。他问我,为什么昨天没有去学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还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了我,让我有事就找他。我们互加了微信,通过聊天,我发现我和他有共同的兴趣,我们都喜欢谈历史,谈文学,还喜欢去看画展。那时的我以为我们三观一致,灵魂契合。后来才发现,我们并不合适,有聊得来的话题又怎样,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鸿沟,我和他都没法逾越。”     

    “那你呢,言泽,谈恋爱了吗?”

    “我读大学之后就谈过一个女朋友,女生是我在操场认识的,她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那晚,我和室友在操场跑步,她和她的朋友在跑道外围散步,有说有笑的。在她回眸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的笑容,很甜很好看。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但我又表达不出来。后来才发现,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你们的笑容很像,气质也很像,我就问了她要联系方式。大三的时候,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加上我和室友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我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也经常抱怨我忽略她,冷落她。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渐渐的淡了,最后也像大多数情侣一样分手了。”

      田甜听完,她明白了阚言泽话里的话,然后问他:“你是不是把她当成我了?”

      阚言泽看着眼前的女孩,犹豫了一下,说: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当时的她很像你。慢慢了解之后才发现,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或许她就是她吧,不该被我贴上像谁的标签。现在想想,挺对不起她的。”

    “没关系的,不管结局怎样,好的坏的都是经历。日后再想起,也算是独有的回忆。”

    “嗯,你说的对。”

      走着走着,一辆货车迎面飞驰而来,阚言泽一把抓住田甜,将她死死地护在怀里。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的眼里尽是对方。

    “言泽,谢谢你,又一次保护了我。”她看着言泽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

    “甜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永远保护你。像小时候一样,在你无助难过的时候出现在你的身边,给你安慰和陪伴,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如果可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她的眼里泛着泪花,望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她没有选择模棱两可,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阚言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手链,将它戴在田甜的手上。“甜甜,你知道吗?六年前我和你去捡贝壳的时候,我偷偷将一些大小差不多的贝壳塞进了兜里,想着等我加工做成手链后就把它送给你。可手链做好了,我却没来得及送给你。今天,我终于把这份迟到了六年的礼物送给你了。手链虽旧,但我对你的爱没有改变。”

      田甜摸着手上的贝壳链,抬起头看着言泽深情地说:“有幸被爱,无谓山海。”

      说完,她踮起脚尖,在阚言泽的唇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吻。

      言泽托起她的脸,将她额前的碎发撩拨到耳畔。然后俯下身子温柔地亲吻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田甜紧闭着眼睛,享受着定格在这一刻的美好。

      回望过去的所有,十六七岁的他们曾迷失过,但幸运的是,在风华正茂的二十几岁,他们又重逢了。

      第二天中午,田甜和阚言泽驾车前往医院看望父亲。一路上,田甜都在注视着窗外的风景,这些年,小镇里的变化挺大的,新铺的柏油路,遍地而起的新房子还有随处可见的路标,唯一没变的就是斜对面的那座塔台,虽然有些破旧,可它却像个时光老人一样矗立在岸边,见证着岁月变迁中小镇的每一个模样。

      来到医院,阚言泽把车停好后提着一篮子水果和田甜走进了病房。刚推开门,正在做康复运动的田父看见他两就热情地说:“诶,孩子你们来啦!”

    “是的,我们来看你啦。叔叔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了?”言泽问道。

    “从进来到现在,每天都在做康复,腿部已经有明显的好转了。”

    “嗯,那就好,再住院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出院了。”

      田父拉着阚言泽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好久没见了,现在变得越来越成熟了。从你上大学去了外地后,就不怎么回来。我呢,经常在外干活,咱们也很少能见到。今天,再见到,已经长成一个帅气的大男孩了。”

      阚言泽听后,脸“唰”的一下红了。

      田甜看着害羞的他,不由得笑出了声。然后转过身对她父亲说:“爸,你就别夸他了,你看,整得人都脸红了。”

      田父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田甜把篮子里的苹果削好皮后,递给了父亲和言泽,然后说:“爸,你在医院就认真做康复训练,我和言泽会经常来看望你的。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养病就行。”

    “嗯,知道了,有你我放心着呢。”

      准备离开时,父亲把田甜拉到角落里,小声地对她说:“言泽这孩子人挺好的,你去城里生活的那几年,他看到我都会和我打听关于你的消息,可那时我也没有什么消息能告诉他。现在你们又遇见了,我觉得你应该试着和他处处对象,这孩子我喜欢。”

    “爸,我和言泽已经在一起啦,他是什么样的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不懂呢?这您就放心吧。”

      离开医院后,已是晚上七点钟了。田甜和阚言泽并没有直接驱车回家,而是来到了镇上的一家餐馆吃饭。

      吃饱后,他两手牵着手在海边散步。海滩上有人在放烟花,田甜停住了脚步,指着空中正在绽放的烟花对言泽说:“你看,那边的烟花很美。”“是的,它们绽放的那一瞬间很美,但在我眼里,你比烟花更美。”说完,便把田甜揽进怀里,低头轻轻地亲吻着她。

      把田甜送到家门口,阚言泽关心地问她:“一个人住会害怕吗?”

    “没啥害怕的,我胆子挺大的。”

    “如果你害怕就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一直都在的。”

      田甜对他摆摆手,说:“我知道啦,你就放心吧,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阚言泽说完并没有着急着走,而是坐在车上看着田甜,直到她进入家门口,他才放心地离开了。

      过了两个星期,田父出院了。在回家的路上,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几天后,因为工作原因,田甜和阚言泽离开了小镇,搬到了市里。他们在郊区租了一间小屋,屋外有一个小庭院。白天,阚言泽去公司上班,田甜就在院子里种花。在他快下班的时候,她会提前做好饭菜等他回来。偶尔,他们也会一起去逛菜市场,然后回家一起做饭。

      吃饱饭后,两人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田甜依偎在阚言泽的怀里,时不时摸他的头发,时不时又捏他的耳朵。阚言泽也不甘示弱,坏笑了几声,对着她的唇就是一顿狂吻。

      周末,阚言泽陪田甜去逛街,走着走着,田甜突然驻足在一家婚纱店的橱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模特身上那件镶钻的白色鱼尾婚纱。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了吧,里面的婚纱很贵。”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去试试,店主没说试了就一定要购买,不是吗?”

    “那好吧。”

    “欢迎光临慕雅集婚纱店,两位里边请!”门口的服务员热情地对他们说道。

    “我们想试试这套婚纱。”阚言泽一边说一边指着橱窗前的那件鱼尾婚纱。

    “好的先生,您先坐在沙发上稍等一下。这位小姐,您可以跟我们来试衣间。”       阚言泽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田甜,周围还有几位情侣在挑婚纱。

      大约十几分钟后。

    “言泽,我穿这件婚纱好看吗?”田甜推开了试衣间的门,笑着问他。

      阚言泽看着眼前的田甜,他惊呆了。因为此刻的她一袭白裙,美得无可挑剔、无与伦比。

      他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田甜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很好看,这件婚纱非常适合你。”说完,还不忘用手机给她拍照,因为他想把她穿婚纱的样子永远存在相册里,存在心里。       

      离开婚纱店后,阚言泽牵着田甜的手,内心有些忐忑地说:“甜甜,嫁给我吧。”

      她眼里闪着泪光,看着他的脸,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等我们稳定下来,等院子里的玫瑰花开。我一定会穿着漂亮的婚纱嫁给你。”

    “三年,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会努力挣钱,给你更好的生活。到时候,我会给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阚言泽继续说道。

    “我很期待那一天。”田甜满眼真诚地说。       

      这并不算正式的求婚仪式,没有戒指,没有鲜花也没有亲朋好友的见证,有的只是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在一起之后留下的悸动。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他的未来乃至以后的人生计划里都有她;是她愿意相信并且坚定的选择那个给她承诺的他。后来的每一个四季,有意义的不再是春夏秋冬,而是冷暖都有人回应。       

      时间在一个又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中悄然而逝。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11月中旬,城市就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大雪。

      地铁口外,田甜来回踱步,四处张望。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手里拿着把伞。因为大雪封路,阚言泽无法开车去公司。她提前了半小时出门,来接他下班。

    “诶,言泽,我在这边!”田甜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并向他招了招手。

      阚言泽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田甜,他举起右手,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

      出站后,阚言泽看着被冻得手脚发抖的田甜,心疼地把她拉进自己的风衣里,脱下自己的围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把提前买好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板栗塞进她的怀中。

      昏暗无人的长街,他撑着伞,牵着她,两人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一起漫步回家。

      第三年的五月,院子里的玫瑰花开了。

      风中摇曳的玫瑰如火一般热烈,像她对他的爱。

      田甜如愿地嫁给了阚言泽。

      这场婚礼,是她喜欢的星空主题,寓意为浩瀚星辰,我的眼里只有你,世间万物,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

      田甜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当年那件镶钻的鱼尾婚纱,落落大方地站在阚言泽的面前。       她笑着对他说:“言泽,我今天漂亮吗?”

    “漂亮。真的特别美。”他激动地说。

    “那你今天可要好好看看我哦,如果以后我变了,变得人老珠黄,脸上全是皱纹,身上满是油烟味,希望你还能记起我曾经美丽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说完,田甜的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大颗大颗地落在红毯上。

      阚言泽别过身擦去了自己眼里的泪水,又伸手轻轻地擦干了田甜眼角的泪。

      他深情地对她说:“不管以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在我这里,你可以放心地做一个小孩。就算世界大雨滂沱,我也会为你背负更多,因为你永远都是我的偏爱和例外。”

      田甜的鼻尖微微泛红,她一边抽咽一边说:“言泽,这一路走来,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无论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我始终相信你是上天恩赐给我的礼物。未来还很长,山川湖海我想和你去看,落日余晖我想与你共赏。山河辽阔,人间烟火,此后的每一个日子我只想跟你一起度过。”

      阚言泽把她温柔地拥入怀里,对她说:“甜甜,你知道吗?把你从田小姐变成阚太太,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剩下的路还很长,我们携手慢慢走。”

      说完,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将戒指戴在了心爱之人的手上。

      交换完戒指后,他牵着她的手,对着四方宾客逐一敬酒。

      故事的结尾,借用村上春树说过的一句话: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这句话祝田甜与阚言泽,也祝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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