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在北方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果树,普通得像田间地头的桃树、梨树、苹果树、核桃树,随处可见,没啥稀奇之处。而我却偏爱石榴树,而且与石榴树有一种不解的情缘。
早些年家里划了新宅基,厦房盖成后,父亲先不忙着拾掇室内的摆设或者筹划一些附属设施,而是借着春暖花开之机,在院落栽植了一棵石榴树。我有些不解:“大,人家在新院子先栽一些“泡桐”树,几年光景长大了能卖钱或者打家具,你咋只栽了一棵石榴树?”父亲略带神密地道:“农家院子栽树有讲究:,前枣树,后榆树,中间栽棵石榴树。石榴树寓意日子红红火火,多子多福!再说,你是农历五月出生的,也叫榴月,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大,你知道的还挺多!”父亲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这些都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图个吉利,期盼子孙兴旺发达!”
这棵不到三尺高的石榴树,身杆笔直,小拇指粗细,很快生长出深绿略带浅红色的嫩叶,微风吹来,轻轻摇摆,好像待哺的婴儿,期待大人的呵护,模样招人喜爱。
当年收麦时节,弟弟结婚要在院落搭棚支桌子招待宾客,石榴树有些碍事,大伙提出把石榴树拔掉。父亲坚决不同意,他用镢锄挖了一个槽,轻轻地把幼树搬倒,上面配些湿土,事后刨出,石榴树完好无损。平时,父亲给幼树浇水施肥,保持土壤湿润,冬季在树根周围倒些“草木灰”,树身缠些旧棉絮保暖,幼树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
“端午”前后,院落的石榴树开花了,枝叶繁密翠绿,红色的花苞点缀在绿叶之间,像一个个小铃铛悬挂在树上,开花红艳似火,像骄阳般热情奔放,红得可爱,红得醉人。细心观察,雄花屁股尖尖,雌花屁股圆圆,那花瓣开放的样子像美女们漂亮的裙摆,备受人们喜爱;树下一片残红,残花静静地躺在地上,安静而淡然,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火红的石榴花,给庭院带来了生机,给家人带来了好心情,给家庭增添了喜庆。我很喜欢北宋诗人陈师道的《咏榴花》:“叶叶枝枝绿暗,重重密密红滋。芳心应恨赏春迟。不会春工著意。晚照酒生娇面,新妆睡污胭脂。凭将双叶寄相思,与看钗头何似。”作者通过绿色枝叶,红色花朵的描述,使人联想到石榴花浓绿得青翠欲滴,红得鲜泽艳丽;描写花蕊花香花情,使人感观到石榴花早晚呈现的不同风姿容色,从枝到叶,从花到蕊,从早到晚,娇艳迷人,风情无限,无处不美,无时不美,成为美的化身。
每逢“中秋”时节,油绿的枝条上挂满了近百个小“灯笼”,像一颗颗红色的宝石镶嵌在绿叶之间,硕大的石榴将枝杆压得弯下了腰。父亲时不时就会站在树下,面带微笑,仰头欣赏可爱的果实,或者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抚摸这些“小精灵”,丰收的喜悦给家人带来不尽的欢乐。每当我回家,父母亲就会拿着剪子,沿着凳子,把树上最好最大最红的石榴剪下来,让我带到城里叫媳妇、娃娃或好友品尝,每当听到亲朋好友传来的赞美声,父母亲脸上就会挂上满意的笑容,产生自豪的成就感!
前几年盛夏,石榴花儿开得正红火。我张罗着在宅基盖上房,机械要在院落来回路过,只得忍痛割爱将这棵成长了30年的石榴树枝梢砍掉,将树身连根拔起。院落铺设了平整美观的水泥砖,仅在石榴树原处留有三平方米的花池,在空闲之余养个花草之类,给院落增添些许绿色氛围。砍了石榴树,总觉着庭院缺点什么,心里时不时产生莫名的伤感,如果父母亲还健在,他们肯定会训斥我的莽撞之举,或者压根儿就不会砍掉他们心爱的“宝贝”……
辛丑年“端午”节,我们回到老家,欣喜地看到院落的花池里长出一棵石榴树,约膝盖高,条杆不错,但儿子在不经意间用铁锨铲掉了,这又勾起了我对石榴树的怀念。“白露”时节,我们再次回到老家,惊讶地看到花池里竟然长出三棵石榴树,我感到十分高兴。有人说石榴树有“灵性”,果真如此?那为啥又长出三棵?我一拍脑瓜子,噢!明白了,我的院落一棵,弟弟院落一棵,老院子一棵,不多不少刚好!但愿石榴树能实现父辈的美好心愿!
我喜爱石榴树。春天,新叶红嫩,浓绿枝条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盛夏酷暑,繁花似锦,昂首挺立在烈日中,被尊为农历五月的“花中盟主”;秋天,石榴果笑开了口,露出了玛瑙般的籽粒,显示它的冰清玉洁和非同凡品的美味;冬天,万木凋零,它傲然立于严寒之中,显示出不屈不饶的强大生命力,鼓舞着人们积极向上,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