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打完球,一个人开车回家。
南半球的冬季就在眼前,天气微寒而干燥。时间已近十一点,车窗中掠入的冷风,让我保持着驾驶中应有的警醒。沿着High Way一路向西,这是一条在连绵起伏的丘陵上的公路,车子也在不停的上坡下坡之间奔跑。几分钟后,这远郊的路边已经没有了路灯,前后几乎没有几辆同行的车子。深沉的暮色中,路边的树林匆匆闪过,车前的灯光似乎是推着公路上的标示线,跳跃前行。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我和自己的一辆小车。
就在这深沉的黑暗中,哪怕是一丁点的光亮也会叫人不自觉的惊讶。
在遥远的前方,在灰黑色的陆地的和乌蓝的夜空交界处,渐渐地现出一点暖黄色的光来。那微微跳动的光虽然不及火石擦出的火星大小,几乎是要迎风而灭了,却透过蔼蔼的夜雾,直入深秋夜行人的眼睛。一霎时,我想起高中时晚自习后小区值班室前的那盏长明路灯、留学时自己的单车上的车灯、乘船渡海时在甲板上偶然发现的那些远岸灯火。这一点星星之火,和那些曾经温暖我的灯火一样,因为周围的黑夜而显得温暖而强大,它几乎是在用不容置辩的语气在说:“嘿,这里有你的同伴”。
车子爬上一个陡坡,转而向下。眼前的景象也突然为之一变。
一挂闪光的瀑布,从乌蓝的半空中飞腾而下。仿佛是大山不堪黑夜的重负,终于在峭壁边上决了口,一道溪水直泻数十丈,激溅起无数水花后,转而向南缓缓地流淌而去。可是,真实的瀑布和河流怎会有这副景象好看?这耀眼的瀑布不止颜色是闪闪的银白、灿灿的金黄,明灭之间更有一种奇妙的节奏,看着似乎有美妙的音韵从中诞生。在这美丽的瀑布上方, 夜幕上点缀的几点星子,几乎都被映照的黯淡了。
原来刚刚的一点微光,是对面山梁上繁忙公路不断倾泻而下的车流。当陡坡遮蔽了视线时,射入眼帘的光并不是在微微跳动的一点,而是川流不息中的匆匆面孔。
我不禁想,这匆匆车流中的每一个光点,是坐着怎样的人?从怎样的地方来?又有着怎样的故事?终究,每一个人、每一件琐碎或重大的事务、甚至每一种境遇,都将汇入这茫茫车流中。滴水藏海,我不能发现你,却有幸记住了你的光芒。
车载音响沉寂几秒,响起一首多年前大爱的粤语歌:
“灯光里飞驰,失意的孩子。请看一眼这个光辉都市,再奔驰。心里猜疑,恐怕这个璀璨都市光辉到此”
前方红绿灯,我就要右转,向南,汇入闪亮的车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