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老家,因时间紧只好叫了辆出租车。由于赶时间,出租车师傅不小心闯了个红灯。随后他就开始懊恼并抱怨了:我怎么会没看到那个红灯?一个星期白干了!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就会一个星期都白干了。他说,闯一次红灯要扣6分,到交警那“销分”的话,得花上1200元“买分”( “买”1分要花200元。一本驾驶证一年才12分,象他这样的司机根本就不够用)。除了“买分”,还要交500块罚款。再加上处理违章的误工费,这样加起来就差不多要付出2000元的代价了。而开一个星期的出租车最多也就能挣这么多钱了。
我说不是可以“借用”别人的驾驶证来“销分”?现在驾驶证那么多,亲朋好友的证都可以借来用呀,况且现在驾照那么多,“买分”的市场价应当不会这么高吧。他解释说,象他们这种职业性的司机只能用自己的证来销分。
我好象明白了。但我说怎么一分要200块太贵了。他说这还不是因为那些“二哥”(注:中间人)不断抬高“销分”的价码:前几年一分才30块,现在却涨了近7倍了。
50来岁的师傅一脸的怨气和无奈。我也“附和”说这也赚得太狠了点。
师傅接下来更爆料了一些关于交通违章处理的“内幕”,进而表达了对现行体制里的人的一些不满。
我冷不丁说了句:这就是个“悖论”呀。他听不懂我的意思。
我就问起了他的孩子将来是不是也要考公务员。他停顿了一下,说那是肯定的呀。随后他更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他原来也是体制内的人,后来买断了。现在他当年的那些同事,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即使没当上个一官半职,也基本可以不用做太多事了,一年收入也有10多万元。月入上万元,哪里打工能随便拿到这么高的工资呀。看他的样子,多少在后悔自己当年买断的行为。
当时因为快要下车了,一心赶车的我无意去安慰他,我只是半开玩笑地说,您一边在骂着领着国家俸禄的那些人,一边却羡慕着他们,还要将自己的孩子往这个队伍里面挤。他好象明白了我的意思,嘟囔了一句:给孩子找工作,当然是首选公务员呀——那个意思好象是说,这个道理是“地球人都知道啊”。
说实在,我没有丝毫要嘲笑或讽刺这位师傅的意思。相反地,我理解他内心的“复杂”感受。
因为类似的感受和“自相矛盾”的现象充斥于我们的社会(恐怕好多人都“感同身受”过):
白天在办公室义正严辞地响应着号召批判韩流,夜晚准点等着韩剧的更新。
私下历数着教育的沉疴宿疾,转头在班级群里向老师示好。
嘴里说着要反抗充斥于手机的知识碎片,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对“鸡汤”类文章的不屑,可蹲个厕所也要先将朋友圈刷个遍。
嘴上说要抵制房价,却又悄悄盘算着积攒的首付够了吗。
······
到火车站了,我付过车钱,匆匆下了车,在和师傅说再见的时候,瞥见他那张脸已恢复原来的样子,脸上还带着职业的微笑。这和之前那个慷慨陈词的老者好象没有什么联系了。我心中突然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以至于进到候车室时,还在千回百转。
我相信大多数人是可以明辨是非的。实际上,没有多少人会说自己不辩“是非”的。
比如,那位出租车师傅,你无法怀疑他是个不会明辨是非的人。
他是个知道“是非”的人。
只不过,难道我们真的就只会“明辨是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