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2002年。一节枯燥沉闷的英语课刚结束,坐在后排的W老大捅了捅我,递过来一只耳机,“你听下这个。”
那时候随身听是身份的象征,大概要几百块,只有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同学才有,当然还要告诉爸妈是为了学习英语才可能得到财政拨款。把随身听放在桌洞里,黑色的耳机从衣服里顺着袖口掏出来,用手扶着耳朵做思考状,是避免课堂无聊的常用手段。
校门口有几家书店,也卖些磁带,当然都是盗版的。磁带价格不算太贵,几块钱的样子。最常见到的磁带是歌曲精选之类,一张磁带能同时听到《双节棍》、《痴心绝对》和《坚持到底》。磁带听完了一面,需要拿出来换一面继续听。快进也是门手艺,好的操作能精准地跳过不喜欢的歌,在下首歌的前奏部分继续播放。
那时候的刘海一定要梳的整整齐齐,偏向左边,留到刚刚盖住眉毛的长度。
那时候我刚学会去网吧。县城里最早的一家网吧在我家附近的小区里,一楼是饭店,走上一段漆黑油腻的台阶,二楼摆着两排大背头电脑。老板是位半秃微胖的大叔,用一个小本子来管理大家的上机下机时间,一小时一块钱,后来成了熟客,厚着脸皮五毛钱也能玩一小时。最开始玩一款叫《麻将三缺一》的游戏,每赢一局里面的美女就脱一件衣服,至今印象深刻。后来大家玩起了《CS》,网吧里全是“前门!后门!大桥!房顶!”的叫声,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说局域网。
L君是班里的电脑达人,会订阅每期的《电脑爱好者》,一有机会就对我们讲电脑将怎样改变世界,影响我们的生活。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他是疯子,处处排挤他。现在想想,L君是我最早认识的极客了,我后来还专门去百度了他的名字,还没有百科,我是希望他能早点成功的。
贰
2004年。如果用几个关键词形容那年夏天,我会选“七里香”、“刘翔”,呃……还有“马尾辫”。
知道刘翔是因为体育特长生O君。一天中午O君急匆匆地跑进教室,红着脸,“刘翔夺冠了!”,后来我们才知道O君练的是跨栏,当时他那么兴奋大概是因为有人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吧。
晚自习结束后,走读生们三五结伴从学校涌出来,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单车匆匆忙忙往家赶。这时候校门口书店的老板会用音响放歌,十有八九都会是《七里香》,也有运气特别不好的时候,会碰到《2002年的第一场雪》。每次听到“你的脸颊像田里熟透的番茄”,我都会想起班里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圆圆的侧脸很可爱。
班里有同学开始用MP3,小小的一个,据说能存100多首歌,当时觉得很神奇,我还好奇了很久那些歌究竟是怎样装进去的。
Z兄是班里的网吧达人,每天会利用晚饭时间去上网,带回来互联网的前沿资讯。我的QQ号就是Z兄送的,网名是“爱在西元前”,后来还开通了QQ空间,背景音乐全是周杰伦的歌曲,那时候在里面写了很多幼稚但很真实的文字。
这一阶段的网吧生活变得丰富很多,电脑已经换成液晶屏幕,还安装了时间管理系统,两块钱一小时,时间到了自动关机。大家开始玩《大话西游》《魔兽世界》,我比较喜欢玩《NBA》,那时候我刚听说詹姆斯这个名字。百度更是创造了一个新世界,听歌、看电影、找游戏攻略几乎无所不能,也没有像现在那么多广告。
县城里刚开了一家美特斯邦威,一件T恤卖49元,人不多,那时候大家还是喜欢去衣服大卖场,十几块钱也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
那时候脸上开始起青春痘,不过刘海依然要梳的整整齐齐,偏向左边,留到刚刚盖住眉毛的长度。
叁
2008年。随身听和MP3都成了历史,MP4开始流行起来。当时的MP4只支持特定格式的视频,无论是《大国崛起》还是《ONSD-783》都需要通过格式转换器处理才行,有时折腾了半天才发现格式不对无法播放,用户体验非常不好。
为了更好的学习英语和日语,我也决定买一个MP4,预算为400元。在淘宝上选了很久,选中了一款512MB而且支持多种格式的宝贝,评价也不错。那时候还搞不清楚网银证书、支付宝怎么用,周围网购的朋友也很少,最后托好友的好友才完成支付。大概一周后,我收到了宝贝,打开包装里面是一块砖头,没错,砖头。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至今仍不敢在淘宝买任何东西。
这一年,我把《蒲公英的约定》设置成起床闹钟,现在每次听到“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还是会精神一振。
那一年,彩铃换了又换,从“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到“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那时候我用的摩托罗拉手机只能存500条短信,删了又删,留下的全是故事。
肆
2012年。诺基亚破产了,我用上了苹果手机,MP4也退出历史舞台。可能是因为之前养成的习惯,对数据资源有占有欲,我在QQ音乐里把周杰伦的所有歌曲都下载到了本地,才算放心。
去网吧的次数少了很多,有几次是和朋友们去打《CS》,算是一种团建活动吧,不过周围全都在玩《英雄联盟》,我们像是异类。现在的网吧配置好了很多,高清曲面屏幕、沙发座椅、冷气、泡面,有的网吧还根据用户需求做了空间划分,有游戏竞技区、电影区、吸烟区,每小时费用从五块钱到二十块钱不等,简直就是小时候幻想的网吧的样子,但不知为啥,玩一会就精疲力尽,兴致全无。
我注册了微信,加了新的朋友,发朋友圈还不会小心翼翼,好友数不到一百人。联系上了初中时的好友C兄,寒暄过后我问:“听杰伦的新歌了吗?”C兄回:“很久没听歌了,太忙。” 我记得有一次他和S君争吵了很久,因为《暗号》和《忍者》谁更好听。
周杰伦来学校做了一场演讲,两个多小时,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讲那么多话。当时我很艰难地集中精力,才能将眼前的他和2002年在随身听里听到的他联系起来。
伍
2018年……
我也很久没有听歌了。
初中所在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万达广场,我在的15班,现在是县城第一家必胜客。
高中旁的书店的老板可能已经换了几个,但放歌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有一次路过,欢快的抖音热曲,让人忍不住跟着哼上几句。
毕业的时候,我还是投了阿里巴巴的职位,哪怕当年被伤害过那么深,但是……没有通过。
前几天翻出之前用的苹果4s,感觉像上个世纪的手机,很小、很笨重。
我的微信好友数超过了500人,能聊天的人却越来越少,工作群一大堆,我设置了复杂的分组来管理朋友圈权限。
我在互联网公司也已经工作三年,却早已忘了当年第一次用百度的惊喜,第一次聊QQ的期待。
最近一次关注周杰伦,是在最新一期的《中国好声音》里,他还是那么自恋和冷幽默,好像十几年前一样。
对了,我很久没关心过刘海了,现在很在意发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