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份没有前途的职业

侵略者需要下战书吗？强国欺凌弱者前需要派遣使者吗？胖子记忆中只有华夏春秋的历史中有过如此礼貌的战争。战时以车阵相对，大家约定时间一起冲锋……千乘之国必胜百乘之国，综合国力在理论上被统一标准，总结为战车的数量，于是大伙儿不用打仗就能互相较劲……比什么GDP之类的靠谱多了。

但现在是大宇宙时代，不是吗？不宣而战已经被记录为经典战例了。军校教科书中的闪电战，屏蔽战场信息是第一要务，超视距外进行第一轮精确打击，消灭敌军重要设施、瘫痪反击能力……或者说外星虫族文明只是进化了宇宙旅行的能力，却依旧秉持着古代战争的礼仪？

派一个外交大使？而且还派了一个俘虏，哦，还是唯一幸存的俘虏。胖子总是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所以这个宣战礼仪或许是个嚣张的战争恐吓。瞧，我们虫子吃光了你们的空间站，吃光了你们的救援队，最后吃剩下最胖最无能的家伙，让他来给地球报个丧……颤抖吧，地球人，虫子会吃光你们的。胖子甚至都设计了自己的宣战口号。

这的确是一场有着深刻意义的外交任务，外交大使胖子阿波（或者肥虫阿波）会以背叛人类的罪名被切片研究，最终载入虫子们的历史书。

“我会死的……我就这样回地球，会死的。”胖子用自己的逻辑推演了整个过程，结局并不好，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必须使劲地求饶。

“不，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我们安排了一支护卫队。”虫族长老安慰胖子，“是你的熟人……我建议你睁开眼睛看一下……”

胖子紧紧闭着眼睛。

“死胖子，你还活着！”安队长怒骂着，但听上去很有精神。

看来我不是最后幸存者了，老安居然活着，他居然也会被俘虏？

“老安，你居然没被虫子吃掉，不过你该谢谢老子，老子替你完成了任务。”既然救援队已经被毁了，胖子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怨恨。老安来了之后便看不起胖子，但他不再是安队长了。他已经是光杆队长了。

“任务？呵呵，让地球那些下命令的老头子去死吧！我根本没想过要完成任务。”安队长冷笑着诅咒。

难道你飞越了半个太阳系，就是为了来向外星虫子投降？胖子才不信呢。从来没有证据表示虫族接受投降，当然现在有了，连俘虏都能当上外交大使。

胖子见过硬汉，当然知道硬汉们也是会服软投降的。有脑子担任队长的硬汉，显然不是那种抱着机枪死守阵地不肯退一步的傻瓜。既然都一起投降了，谁也不比谁高贵些。

“难道他是我的护卫队长？”胖子转而问虫族长老。胖子挺害怕自己被老安打黑枪的，宁可配一些螳螂族或触手怪之类的做保镖，多点安全感。

“事实上，只有你和他会被派往地球。我们的族群还不够稳定，而且在外形上，或许地球并不能接受。”长老回答。

这是一支只有队长的护卫队？

“你可以考虑让你们飞船上的同伴加入，当然还有娜佳。”长老安慰。

还得去策反一个地球人？一个地球女性？胖子毫无信心。在口舌上与女性争论是非，还不如在肉体上人道毁灭她们。后者只需要老安或者娜佳，他们都可以胜任。

其实护卫队不重要。胖子不可能在地球上依靠一支虫族护卫队来杀出血路。胖子需要的是雄厚的政治资本、可靠的军事后盾。所以胖子很认真地开始掰手指头：“作为外交大使，我需要很多准备。比如虫族的军事力量，是不是第一时间可以消灭地球大部分有生力量？虫族是否还有后援，后援到达的时间？虫族的口号呢？哦，忘了问，你们到底怎么称呼自己的？”

“我们并不是一个族群。我们来自一个星系，一个完整的生态圈。”虫族长老解释，“至于军事力量，我们认为这不是你需要了解的。如果不是娜佳推迟了我们的计划，这个空间站已经被改造完成了。”

“那我去地球说什么？只是通知人类要开战啦？虫子要来吃你们啦？”

“我们以为，你会希望安全地回到自己的母星，所以给出了这个建议。其实我们并不需要你做些什么。”长老的言辞显得有些无辜。

鬼才相信。胖子有理由相信一个智慧种族是不会好心救助异类的。拖延地球的进攻时间，用错误的情报迷惑地球，这都是派遣一个人类胖子可以达成的外交目标。猫狗卖萌或许可以让赚来人类的善意，胖子卖萌会被任何种族吃掉。

回，还是不回？胖子似乎只能接受长老的建议。

“老子豁出去了。回就回，回去被切片也比被你们吃了好。”胖子大声宣布。

“我们并不想吃你。你在这里属于珍稀保护生命了，我们在不缺乏食物的情况下，只会研究你的行为。另外，你好几次提到切片这个词。我们得告诉你，利用解剖切片来研究生命细胞并不是最科学的手段。我们可以提取你的活体细胞，但不需要把你切成片状。”

被外星虫子吐糟地球科技？虫子的科技树一定是点歪了，胖子没见虫子们利用工具，没见到虫子们挥舞激光枪，没见到虫子们穿着白大褂看显微镜，没见到虫子们拿电焊修飞船……虫子繁殖快、繁殖量大、捕食手段猥琐，所以地球救援小组与虫子的短短遭遇战，战损比可以达到一比上千。

若非这是狭窄的空间站，虫子目前的数量还不够地球一个坦克营炮击一个基数弹药的，一架战斗机扔下几颗集束炸弹也可以把这里犁一遍。

所以，胖子对于自己被俘虏，有着强烈的怨念。上等文明被下等文明欺负，怪不得苏武养了十九年羊都不服气。

“好吧，我接受外交大使的职务。”胖子总是被迫接受一份没有前途的职业，这不是第一次了，“代我向女皇问好！女皇陛下万岁！”

“女皇？我们没有女皇。”长老道，“我们只有长老会，这是对应你们语言找到的最合适的词汇。”

是啊，为什么是女皇？难道人类只能浅薄地认知蚂蚁和蜜蜂的社会结构吗，如此脆弱的母系社会，怎么可能存在于一个跨越光年与恒星的外星智慧种族中呢？胖子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虫子一定要有女皇吗？虫子就不能有民主吗？

“你得相信，我们两个种族存在平等对话的能力。”长老继续道，“我们只是在进化路上的不同分支而已。而我本人，用你们地球的语言来形容，其实只是个科学家。”

胖子相信。

升迁之路，无所谓谁走得更快，关键是方向正确。这是胖子信任的职场箴言。同样作用于生命进化。

所以，在这场宇宙博弈中，立场最重要。胖子必须始终站在胜利者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