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亲过世的第二年,母亲的脑溢血发作很突然,跌倒在卫生间,等发现送到医院,已经意识不清了,母亲临逝前直勾勾地盯着我,在我的手心、手背上扣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我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但我没有猜想到她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发现她的皮肤一天比一天更苍白。
她没有被病魔折磨很久,在一个看护人打盹的晚上,她用尽最后一口气拔掉了氧气罩,和所有密密麻麻的针头,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不愿为儿女添一丁点负担,不愿这样没有尊严地呼吸。
母亲生前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吃斋诵经,带发修行。她总是说“爱爱与众”,总是说“想去西藏拜佛”,我总说工作忙,又以高原供氧不足,母亲身体健康状况较差为由,强行扼杀了她的心愿。我知道这次母亲永远地走了,再也没有央求我带她入藏的机会,看着那白色的陶瓷罐,我被一种必须进藏的使命感日日夜夜驱使着。
自从母亲过世的那天晚上开始,每一个夜晚,梦境里总是浮现出一个皮肤黝黑发亮,肌肉紧致,肩膀宽厚,深棕色的眼睛里装满粗犷和笃定,继承了哈萨克族血统的藏族男孩。母亲不在的每个夜晚我都彻夜难眠,好像母亲在梦境里嘱托着我什么。
浑浑噩噩地处理完后事。又听人说只要能够自驾穿过近两千米的青藏公路进一次西藏,走进神圣布达拉宫的宫殿,那金光闪闪的众佛会以威武神圣的形象为你驱走所有尘世的杂念和忧愁。这次,不仅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自己,于是决定独自驱车进藏去寻求神灵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