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慕容珺番外（3）
我发觉燕洵在试探我的时候，是那一次，他注意到了我让人从宫外带来的新鲜柿饼，他问我，是不是也喜欢柿饼？
我不知道纳兰红叶喜不喜欢，只能下意识地否认。他竟然又拿琛儿说了好多话，最后还问我，为什么琛儿的母亲不愿意认他？
我完完全全震惊了，低头躲避着他的目光，我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我不知道如今的朝堂局势怎么样，我不知道纳兰红叶临走时留下的心腹臣子还在不在。所以我不敢跟他说实话。只能用各种看似合理却漏洞百出的理由搪塞他。
他却只是一直冷笑，笑得我全身发凉。
后来他一次次地试探我，我还是否认。
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跟他说当年发生的一切，我想他一定会很生气，我这么多年都不跟他，不跟琛儿说实话。我不敢告诉他。
直到那晚的宫宴，结束后，他亲自送我回去。
他问我，“朕记得，皇后有个闺名叫纳兰淑君？”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又觉得他不会为了试探我而编造出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所以我点头。
他又问，“那朕以后，叫你“君儿”好吗？”
我全身僵住！是“君儿”还是“珺儿”？
我着急地解释，可是越解释越出错，最后，他吻住了我，强行将我按倒在床上，翻云覆雨。
到达顶峰时，他一遍遍地叫我：“珺儿……珺儿……”
我哭得泣不成声！本能地否认。可他却不管了，再一次地吻下来，堵住了我要说的话！
那一夜，燕洵紧紧地抱着我，力道大得惊人，我完全动弹不得。云雨过后我累得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可他还在我身边。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熟悉的温柔，那一瞬间，我觉得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我的脸庞，沉下声音道：“我知道你就是珺儿，你不愿意承认，没关系，我知道就好了！我也知道你不想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也没关系。但是，珺儿，你如果真的是珺儿，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躲着我了，不要再疏离我了，你知道吗，我这些年过得有多煎熬！那年我去南梁找陆长羽，可我没有找到他。后来遇到了伊贵妃，她长得和你太像了，很多人都猜测她可能就是你。但是我知道，她不是！珺儿，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大概是真的太想你了。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我原本以为，她那么像你，我会爱上她的，可是我后来才发现，她除了长得像你，别的一点儿都不像你。”
我看着他眼神里的悲伤，不得不闭上眼，怕自己忍不住就又哭了出来。
他没有放开我，继续说：“珺儿，你不承认，是不是你觉得，我如果喜欢了现在的你，很可能就是喜欢上了纳兰红叶？对不对？”
我紧咬下唇，低头不去看他，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再次将我揽入怀里，声音哽咽地说道：“我不逼你，你不想说就不说了。但你能不能答应我，做回自己！我知道如果有可能，你不会变成纳兰红叶的样子。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不逼你说了，但是你答应我，做回我的珺儿好吗？像以前一样，继续陪在我身边，陪在琛儿身边。”
我哭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抱住他，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他欣喜若狂，翻身压住我，逼我直视他的双眼，再一次问道：“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我闭上眼，再次点头。
他乐得像个孩子，亲了亲我的脸颊，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喜色说道：“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我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任他在我身上为所欲为。
不主动跟他解释，是不想他知道当年的事情，不想他因此而愧疚。我知道当年，他为了得到救我的灵蛊而一再放任纳兰玄墨。我也知道他谋划好一切，就等着拿到灵蛊。可惜他的计划也被玄墨知道了，玄墨情急之下才催动了母蛊，一心置他于死地！所以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中蛊！
如果我一旦松口，主动承认我是他的珺儿，那么他一定会追问到底。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会觉得自己无能，总是害我受苦。
这么长时间以来，以前每次我受伤，或者出事的时候，他都会非常自责地说，都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我，是他害我受苦。每一次，我都能看到他眼里对自己深深的谴责和厌恶，我不想看到他那样，我的燕洵，是这世上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应该是自信飞扬的，不应该因为没办法保护好他爱的人而讨厌他自己。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能够阻止的！他只是太爱我，想要给我世上最好的一切，所以不顾一切的铲除阻挡他的人。
我希望他爱我，对我好，不是因为他的愧疚，不是因为他对我的怜悯，而只是因为我这个人！无关于我为他做的一切！
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做的一切，都不后悔！
从那一天起，大燕的后宫，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以纳兰皇后的身份，重新执掌凤印！
后宫这些年，我基本不管事情，好在嫔妃少，加上燕洵极其厌恶后宫争斗，所以事情很少。
得知纳兰皇后重新受宠，朝堂后宫都是一片震惊！无数的王公大臣开始来拜见我，巴结我，连后宫里沉寂了多年的几个妃子都到我宫里来跟我聊天，一心想知道我这个被冷落了六年的皇后，是怎么得到皇帝的恩宠的。
我像当初，告诉纳兰红叶那样，告诉她们：真心换真情！
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燕洵是一个贪于美色的人，那么很容易就能取得他的欢心，可惜他不是。哪怕是跟以前的我长得很像的伊贵妃，他也没有真正动心，我真的不知道，他要如何，才会对另一个女子动心。
这么想，实在有些可笑！我竟然琢磨起了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子动心？这感觉太奇怪了！
爱一个人，实在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自从我答应燕洵以后，我像以前一样，时时去御书房陪他。我知道一开始他有些不习惯，这我是看得出来的，毕竟我的脸，仍旧是纳兰红叶的脸！
他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到头来竟然是他爱了多年的人，他总要适应一下，所以一开始，我都是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也没有让我去掉白纱，因为他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
后宫从来都不会是太平的！尤其是我这个被冷落了六年的皇后重新受宠，更是掀起了新的风浪。
伊贵妃看似柔弱与世无争，实际上燕洵那些年的宠爱已经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况且，在我之前，一直是伊贵妃打理后宫琐事。
她是个聪明的人，没有跟我明着来，不过身边日益变得殷勤的一些宫女太监，还是让我感觉得到她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况且，她是当年，燕洵从金陵带回来的，我不能让当年纳兰红叶的事情重演，所以，我想了很多之后，便利用她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故意跟清依清婉她们讽刺起伊贵妃，我说的事情很简单，她长得像以前的宁妃，我自然是说以前宁妃在宫里跟皇上的种种深情往事。
如我所料，她的确是爱燕洵的，爱了，便会在意。
伊贵妃始终是年轻了些，季春里那日在御花园里遇到我，便借机讽刺我，当时御花园里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她和我起了冲突，我本来不想和她计较，可是看着蔷薇花上的锐刺，我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我趁着她正在气头上，故意用以前的宁妃激怒了她，她果然怒不可遏，毕竟六年来，她在后宫深受宠爱，没有人敢跟她作对。她当时气得扬手就要打我，我顺着她的动作，虽然躲开了那一耳光，可是我故意跌进了一旁的蔷薇花丛。
花刺在我脸上划出道道狰狞恐怖的血痕，所有人吓得要命，伊贵妃也吓得愣愣地看着我。
清依和清婉两人的医术是陆长羽亲手所教，她们很快地带我回去帮我处理脸上的伤口，我握着清依的手，带着恳求地说道：“清依，能不能趁机帮我，换一副容貌？”
她没有惊讶，阎罗谷的人向来都是聪明的，更何况她是陆长羽亲自挑选来给我的。我相信我故意倒在蔷薇花丛里的动作，瞒得住别人，瞒不过她和清婉。
她无奈一叹：“娘娘，你一定要这样吗？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如何对得起公子为你做的一切！”
我咬牙低头不语，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可是，我也不想再用着纳兰红叶的脸，去面对燕洵。
清依最终还是答应我了，当年陆长羽帮我易容时调配冰骨生肌露的方子还在，她和清婉照着配了。只不过，当年我的容貌是毁得只剩一双眼睛依然完好，别的地方都是血肉迷糊，陆长羽才能那么容易地帮我易容成纳兰红叶的样子，不过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我的脸型与纳兰红叶不同，所以他没有帮我过于改变脸型。这大概也是，燕洵第一次见我时，觉得我有几分熟悉的原因。
如今脸上虽然有血痕，不过想要改变整张脸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想要恢复以前的样子，所以，清依和清婉只能顺着我脸上的伤痕，尽力改变我的模样，她们巧妙地留下了一些浅淡却并不影响容貌的疤痕，虽然最后，我的脸看起来仍旧跟纳兰红叶有几分相像。但是一眼看过去，还是能够感觉出是两个人。加上我与她的气质本就不同，所以整体看起来，我与那个怀宋公主纳兰红叶，并不是一个人。
当时拆下重重白纱之后，清依和清婉都说我确实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慕容珺，也不是纳兰红叶。
而那一次吵闹，我故意让人散播出去，说是皇后与伊贵妃起了冲突，不小心跌进了花丛伤了脸，所以容貌有些改变。
原怀宋的一些大臣之前见过我，都没有怀疑我的真假，听说那件事之后，也只有几个王公贵族的夫人来看过我两次，只叫我好好休养，也没从中发觉哪里不对。
但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燕洵的！
他一听说就匆匆地赶来看我。我当时整张脸还裹着白纱，他紧紧拥着我，又急又气地说：“你怎么这么傻？我说过了，不管你变成谁的模样，我都不介意！”
我轻轻地依偎在他温热坚毅的怀里，很平静地对他说：“可是我介意！燕洵，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不想用别人的脸来天天对着你。燕洵，我没事，等脸上的伤好了以后，我就不是纳兰红叶了！燕洵，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吧！像你曾经许下的心愿，相守一生，直到老去！”
他紧紧地搂着我，埋头在我的墨发之中，点了点头！
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了他抽泣哽咽的声音！
后来，我在御书房里发现，燕洵画了无数张我以前模样的画像，他的丹青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比我的还要好。我从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对镜描眉的样子，他都画了下来，还有我曾送他出征时穿的明艳红装，第一次见他时穿的素雪白衣，他都一一画了下来。
燕洵看我一幅一幅地翻看画卷，笑着说：“把这些记下来，我以后就不会忘记了！”
我那时仍旧白纱覆面，用那一双独属于自己的眼睛看着他，泪意泛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没有忘记我，如果他真的忘了我，我是不是就会老死或病死深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