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大厅的躺椅上,微闭着眼睛。天气很热,我的皮肤在认真地寻找每一丝流风。但大部分时间里,空气都滞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它也被太阳晒懒了。
恍惚中院子外面的栅栏缝里穿来一个人影,步子走得很慢。我以为是客人来了,也想过是小偷,但毕竟是光天化日,小偷应该也躲这太阳去了吧。我忙睁开眼,坐起身,躺椅自己摇晃了两下,也微微有些风动。
我揉了揉眼睛,看明白了,只见是一个挑担子的小贩。他停在我家院子外面,看见了我。他缓缓地下蹲,轻轻地把肩上的担子放在地上。
他没走进院子里,隔着诺大的个院子朝我问话:
“买菜籽儿白?”
“不晓得!”
“都走了啊?”
“洗衣裳去了。”
“没白人在屋滴啊?”
“洗衣裳去了啊!”
“啊,(低声)那是得什么时候回。”
我见他把担子重新挑起来,却马上又下蹲,然后决定了站起来,做出一副欲走还留的样子。
我本以为他会留下来,等我母亲回来买菜籽儿。这些小贩常年累月行走乡村,早就与农村的妇女老人和娃娃们混熟了,尤其是卖菜籽儿这种农村必需品的小贩。但是他并没有等,因为这天气着实有点热。他转过身挑着担子走了,边走边吆喝着,“菜籽儿,卖菜籽儿咯,萝卜籽儿、白菜籽儿、大椒籽儿……都有喔!”
吆喝声越来越远,我不知道他还会走到哪个村子里去,在他们的眼中,多走一步路,也许就能多挣一分钱。这就是乡下的挑担子小贩。
早些年间,母亲和父亲也做过挑担子的小贩。
我只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还很小,家里有一块瓜田,每年都会种很多的西瓜。
那个时候交通还不是太发达,不像现在水泥马路通到各家门口。那个时候也没有多少人家有摩托车,最好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而最耐用的交通工具则是两条腿。
听母亲讲,每到瓜熟的时候,她和父亲就会挑着装满西瓜的竹篾担子到处奔走,走家串户地寻找实诚的买家。一天下来,也总会有些收获。
挑担子小贩也许不是很起眼,但他们的尊严却不容践踏。比起那些年轻力壮却衣衫褴褛流落街头扮乞丐的人,他们渺小而伟大。
挑担子小贩有很多种,有卖日常用品的,有回收旧物的,也有剪头发辫子的。他们操着各地的方言,模糊却洪亮,打老远你就能听见。
他们卖的都是些低档商品,也不会找你漫天要价,算是相对实诚一点的商家了。他们挑着担子,穿着破旧的布衣裳,行走在乡间,是乡下必不可少的一个符号。
不过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这种挑担子小贩了,今天一见,竟然有种故人相逢的感觉。
交通工具越来越发达,淘宝等网络营销模式越来越普遍,人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依赖挑担子小贩了。他们就像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似的。
记得前段时间和女友谈到挑担子小贩,两个人都有些为之叹息之情。女朋友有一头长发,留了许久的,渐渐及腰。只是待她长发及腰,我也还未有娶她过门的资格。
头发太长了,总有些许不方便,女友身体又差,洗头之后遇风就头疼,于是就想着要把头发剪短一点。可是说了好久的要剪头发,最终也还是没有剪下来。
“我去理发店剪头发,我还要给他钱;但是我让收头发辫子的小贩剪,他还得给我钱!”女朋友在视频里告诉我说,“但是好久没见过收头发辫子的小贩了,这头发着实不好剪呐!”
我笑了笑,这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剪头发是享受型消费,不要老是纠结谁给谁钱的问题。”我在视频里回复她说。
“我不管,大不了不剪了,我乐意!”女友似乎有些不开心。
“也是,以前隔三差五地就能听见收头发辫子的吆喝声,现在真是少见了,唉!”
“我还是回家剪吧,家乡好像还有那么一位小贩。唉!”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懂这两声叹息的。与其说是利己主义作祟,倒不妨说是一种情怀,怀旧情怀。
那个时候,收头发辫子的小贩从村口就开始吆喝了,“收头发辫子,收废手机,收头发辫子了!”他们往往不主要是为了收头发辫子,也会收些其他的东西,毕竟下乡转一趟不容易。
村里的姑娘妇女们听见了就会回他,“我这里有头发辫子嘞,你咋么个收法嘛?”
小贩把担子挑到她面前,谈好价格,“这么个收法,你不亏!”
然后姑娘搬来一条长凳,端坐在凳子中央。小贩把她的头发理顺,选好长度,“咔嚓”一声,大功告成。
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各种发廊,各种发型,也没有那么多打着剔头的招牌干其它事情的场所。简简单单的,就一剪子的事!
我们常常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我怀念挑担子小贩盛行的时代,我怀念那时淳朴的民风,我怀念那时单纯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