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花?其实,我也不知道。初次见它时,我十七八岁,它就长在我家院子里,长在西边猪圈墙上的花盆里。我家从来不种花。至今我也不知它谁移栽过来的。
它有点妖艳,但我还挺喜欢,五片花瓣,玫红色,黄色的蕊。花不大,恰到好处,叶子细小而饱满,有点像地里野生的马齿苋,但它的花更大,我觉得它有点像草。
后来,看得久了,发现它跟着阳光一起开合,一朵花只开一次,日出盛开,日落枯萎,如此奇妙的花,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实在太可惜。
我想给它起个名字,感觉它像草,什么草呢?随着阳光开合,就叫它亦晴草,如何?就是它了,亦晴草,很美,正合我意。
给它附上什么草语呢?是我勇敢太久,决定只为你一个人而活。这才符合亦晴草的秉性,像个倔强的女子,命贱,却从不服输。它应该是草中的奇女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亦晴草枯萎了,又像是老死了,毕竟它已经太老了,年年开,寿终正寝也是好事。
后来,再也没看见这种草,我执意认为它就是一种草。直到去了上海,才发现观赏树周围往往会种这种草,居然还有五彩缤纷的颜色,各色各样,很热闹,如同小小的喜悦,不动声色,却经久不息。
亦晴草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它太小,在繁花似锦里默默无闻。它有自己的位置,街头的一抹芳华,倒也惊艳了路人,仓促地撇它一眼,心里想:好看,还有点可爱调皮。人畜无害,无意苦争春,自得其乐。
我依然叫它亦晴草。每每看到它,都会多看几秒,像是旧人如故。
后来,我有了一个女儿,给她起名亦晴,希望她心向阳光,做个暖暖的人,不奢求她艳压群芳,只求她自得其乐便可。
自认为这个名字,足够别致,谁想到之后的女孩叫亦什么的特别多,都叫滥了。但始终没人叫亦晴,只女儿一个人。
再后来,我回到了老家,终日带娃,一时倒了忘了这草。直到,前两天,竟然在村子里看见它。它待在农户家门口的花盆里,那家人种了好多盆,还有一些种在墙角。各色各样,很美,小小的,圆润,安静。
我赶紧拿出手机拍它们,每个颜色都要拍,正当我兴致盎然时,邻居说:“这花太小了,不起眼,你应该拍大的花。”
我答:“都这就中。”
而现在,它们美美地躺在我的手机里睡觉。我喜欢这花,如此家常,荣辱不惊,像极了这柔软的旧时光,一直绵延至寂寂记忆的幽深之处。
突然,我饶有兴致地想知道它到底叫什么名字。百度出来了,它居然叫太阳花。原来,它是花,不是草,不过它真的是跟太阳息息相关。我叫它亦晴草也没错。
它是勇敢的,积蓄力量,只为那一瞬间的芳华,却耗尽了全部的运气。
它心向太阳,一朝花开,一夕花落,不过半天光景,便枯了,如此让人垂怜。明天,太阳升起之时,它依然沐光而开,可惜,此花已非彼花。
在世人眼里,它依旧如故,花期漫长,花开花落,本性使然。终究没人知它努力地绽放自己,却要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
生如蝼蚁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拼尽全力,只为得到那一丁点的温暖而已。
太阳终究升起,日光终究会倾城,我们也终究会沐光盛开。哪怕无人欣赏,也要全力以赴,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不枉这世间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