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心

人生海海,似乎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季节的路上,寒冬才有的风暴六月便可以刮的天旋地转,无奈、痛苦、揪心、意外之事时有发生。朋友的姐姐就是被这突如其来一连串的灾难,撞击的几近崩溃,眼前一片漆黑。头一天还忙碌着装修房子,憧憬着住上新房的温馨美好,第二天感觉身子不适,去医院一查,晴天里扔下来一枚炸弹——乳腺癌!

乳腺癌就乳腺癌吧,好在姐姐也不是在蜜罐里泡大的人,更不是娇滴滴的完美主义者,成家三十多年磕磕绊绊的生活已经让她懂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来享受的,随时得承受磨难与不幸。是夜,黑沉沉的万籁俱寂,姐姐睡意全无,她得先安慰好自己那颗可怜的老心脏,给自己那颗已经沧桑不堪的心脏打打气,她对自己说:得这个病的女人很多,别的女人能挺过来咱也能挺过来,没有过不去的坎!然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自己期待的那样发展。上帝这次格外“下功夫”关注了姐姐,格外“亲切地”在姐姐身上精雕细镌,格外“用心地”考验了姐姐。无情地挖走姐姐的乳房根本算不了什么,又变本加厉把姐姐腋窝里的肉也狠狠地捥出来带走,只留下空空的腋窝悬挂着如同假肢一样的胳膊,确实够残忍了吧!即便如此,上帝他老人家还是不满足,又在姐姐脖子上动起了心思,天哪!这还让不让人活!

这样一系列血腥又残酷的打击排山倒海堆在一个人的身上,光上身就插了两根引馏管,乳房上、腋窝处空荡荡的,伤口在滴血,更兼心也在滴血,身子一动不能动,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把管子里的毒水倒掉,这样的时候,憔悴不堪的姐姐身边却只有妹妹一个亲人日夜守护,因为高额的费用得需要有人去挣钱,没有钱寸步难行啊!还要上班的妹妹,毅然决然让姐夫去外地煤矿打工挣钱,把照顾姐姐饮食起居,换药排毒,放疗、化疗,做巴项等一系列艰巨的任务全部承揽。

化疗两个礼拜时,姐姐开始掉头发,第五次化疗回来,姐姐全身瘫软,骨髓像人抽了似的没有半点力气,不想说话,更不想听到别人说话,难以言说的痛苦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第六次第七次……姐姐手和脚上的指甲变黑,头发掉光,在剧痛中指甲蜕变,毛发脱落,身体各个器官都在蜕变。那些化疗的药水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在杀死人体的好细胞,姐姐躺着如躺针毯,站着似芒刺背,坐下心乱如麻,打个滚吧奄奄一息没得半点力气挣扎。这样凄惨锥心的一幕幕,尖刀一般雕刻着妹妹的心,她的心一会儿揪着疼,一会儿捥着疼,一会儿又像坚硬的山枣刺深扎在心上的疼,泪水止不住为姐姐近乎流干。

姐姐原是很坚强的人,可是再坚强的人也架不住病魔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和摧残呀,姐姐心如死灰,不想吃饭,药物反应也让她吃不下饭,绝望颓废写的满脸都是。在万恶的病魔面前人无论囤积了多少坚强都能被击的粉碎,眼看姐姐就要倒下了,妹妹的也心如同泡在碱水里一般痛的颤抖,但是妹妹必须冷静,必须顶住!

愁苦如蜘蛛网一样,横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放弃生命啊!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时,心急如焚的妹妹只有抱住姐姐声俱泪下:姐姐啊!你不吃饭,我怎么安心去上班,我不去挣钱,怎么维持生活,你就为了我能安心去上班,为了咱可爱的孩子们吃点饭吧。姐姐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妹妹不甘心,抚摸着姐姐的身体哀求:姐姐,我看着你吃饭了才能安心去上班呀姐姐,求求你,为了我,为了咱的孩子们活下来吧!姐姐僵着的身体似有所动。妹妹继续哀求:姐姐,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姐夫和孩子们,姐姐,苦难面前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妹妹我……”听着妹妹一声声的呼唤,撕心揪肺地哭喊,姐姐僵硬的心潮湿了,被妹妹的泪水泡软了,强忍着悲痛,和着泪水把难以下咽的饭菜硬生生地,食不知味地吞下去。

苦难没有让妹妹停止工作,就是上班的间隙也在心上牵挂着姐姐,早早想好给姐姐营养搭配饮食,下班自行车骑的风呼呼直响,赶紧买菜,赶紧回家。

路上总是忐忑不安,生怕姐姐承受不住痛苦“寻短见”,急匆匆小跑赶回家,来到门口的刹那间,手脚一下子变成慢动作,因为病重的姐姐不想听到一丝半点响动,她轻轻地打开门,轻轻来到姐姐床边,轻轻地瞅姐姐杯子里水喝了没有,轻轻地看姐姐窝在床上的姿势变换过没有。药物反应让姐姐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即便这样的小心翼翼,有时也会招来姐姐突如其来一阵臭骂,甚至跟前有啥东西随手统统摔掉。妹妹躲出去偷偷地听着动静,听到里面恢复了平静,又偷偷地溜进来,一边收拾一边偷偷抹眼泪。药物反应过后,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姐姐又特别后悔自责,恨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如此不近人情的对待妹妹,妹妹没有欠姐姐呀!这时的妹妹抱住姐姐急切地安慰道:“姐,我一点都不怪你,相反我愿意看到你这样做,因为我懂你那个时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只有发泄出来,才能往身体里滴进去一点点的止痛药,让你撑下来。”姐姐听了只有感动,抱住妹妹无声的泪流成河。这样的日子熬了一天又一天,姐姐被苦药腐蚀过,被灾难狠劈过的身心在妹妹贴心抚慰,不离不弃的呵护和滋润中渐渐地恢复着,痊愈着。

姐姐瘦的如细柳条一样,脸色苍白,毛衣套在她的身上,显得又肥又大,整个人虚飘飘在里面晃,妹妹心里着急啊!得想方设法给姐姐补充营养。为姐姐炖猪蹄程序多时间长,妹妹常常坐在凳子上便把自己裹进夜的帷幕中沉沉睡去,只好定了手机振动来提醒自己。姐姐去医院化疗自己顾不上,就吩咐儿子陪着姐姐一起去,儿子回来告诉她,医生说适当按摩身体会缓解疼痛,妹妹听了马上执行。姐姐心疼妹妹的手做过手术,不能太劳累,执意不肯让她按摩,可她偏不听,只要能帮到姐姐,她还想把自己的手变成好几只,疲惫的手在姐姐身上按摩着按摩着不知不觉就沉沉入睡了。

姐姐身上的伤疤稍微抚平了,自己脸上却刻满皱纹,姐姐头上冒出些许黑发时,妹妹的头发掉的掉,白的白,她不想照镜子,每天随手在脑后挽个丸子头,束上根皮筋就成。衣服穿着更是没了讲究,怎么舒适方便怎么穿,每天对同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啥都不在乎,健康才是不动产。人到中年没有病才是赢家,不要等到拿钱换命时才醒悟。

最痛苦的8次化疗总算熬过去了,接下来又是漫长的17次放疗,还有25次巴项治疗,妹妹一项不落一直陪在姐姐身边。有一次姐姐放疗回来,牛奶都难以下咽,下次去放疗时效果就不好,非得打了一针辅助针才能继续进行,她回来马上开导姐姐,你算一算是一桶奶值钱,还是一百多元的针划算,何况奶是营养品而针呢……姐姐听了妹妹的话,强迫自己去喝牛奶,下次果然没在多打针。平时生活中很多类似这样的事情,只要和姐姐在闲聊的话题中能够劝慰姐姐,使姐姐开悟,她都会见缝插针不失时机给姐姐讲道理,摆事实。身体累了她是姐姐的拐杖,心灵受伤时她是姐姐靠岸停泊的港湾,精神决堤时她又千方百计为姐姐筑起一道灵魂的堤坝。

不管是化疗还是放疗,最关键的就是病人不能感冒,而且身体各项机能必须达标才能进行治疗,这就需要照顾病人的那个人精神必须高度集中,全身心的投入到病人身上,才能保证病人按时完成这些治疗过程,如果拖延或者推迟治疗,对病人病情的恢复会受到很大影响。其实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很大程度上来说,病人在经历非人煎熬的同时,陪侍她的那个人同样也倍受蒸煮一般的考验。

人们常说,岁月如风刀霜剑,妹妹用一副好心态躲过了岁月射来的刀剑,却在风里来雨里去,不停的奔波忙碌中,一张脸过早的染上了岁月留下的风霜,个子不高,身体不胖,不讲究穿戴的妹妹看起来比姐姐还要苍老,一门心思就是为一家人吃好喝好休息好打算着,谋划着。陪伴姐姐一起度过了魔鬼式的化疗、放疗阶段。全身心扑在姐姐身上时,难免冷落了自己的孩子们,姑娘的作业顾不上捡点,儿子也迷上游戏了,这样的时候她只有苦苦的撑着,把自己变的像陀螺一样更忙更累,一颗心就这样被苦难撑大了。倒下睡一觉,呼噜打的震天响,一睁眼一甩头,糟心难活全都抛脑后,继续匆匆干活默默劳作,不允许自己生病,身材小小的她,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信誓旦旦,硬是用实际行动,用毅力,用单薄的身躯为姐姐撑起一片天空,为姐姐风雨飘摇的人生搭起一座用爱筑成的亲情之桥。

然而,老天并没有因为她的真诚执着而感动,灾难像夜晚的幽灵,又一次悄无声息降临了。姐姐的婆婆因脑中风在省城大医院急诊室抢救,一夜之间就花费了将近十几万,到最后病情稳定下来,几天时间消费将近三十万元,这样高昂的费用,几乎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再一次雪上加霜,姐姐的丈夫也因为不堪双重打击的重创,被诊断为颅内有囊肿,急需做手术。

冬天的狂风又一次席卷中原大地。出乎意料的是,先前柔弱单纯的姐姐这次出奇的冷静,她变了,如果说化疗放疗清洗血管,在本质上是清除姐姐体内的癌细胞,哪么在一次次与化疗放疗作斗争,品尝生不如死滋味时,得到家人和妹妹无私的安慰与帮助,这个战胜巨痛的过程就是姐姐改变思想观念,改人生格局,改变性格思维的过程。

接下来姐姐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她要住在省城儿子家里,一边做巴项治疗,一边陪侍丈夫做颅内手术。妹妹和家人听了大为震惊,姐姐大病初愈哪能担此重任?妹妹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然而,姐姐嘴唇紧闭,神情绝然,看样子没人能改变她的决定,懂姐姐的妹妹更是不忍心阻止一颗置死地而后生,坚强不屈的心去冲锋陷阵。带着这份要与生命一决高下,越挫越勇的刚强,姐姐拒绝所有亲人的照顾,硬是一人扛了下来,把丈夫和自己都照顾的很好。姐姐能够再次挺过来,她人虽然离开了妹妹,心却跨越千山万水随时随地能够遥控到妹妹,方寸大的手机成了姐妹俩度过难关时时刻刻交流安慰,遇到困难及时想办法解决的工具。

姐姐灾难面前,该亲临现场冲锋陷阵时有妹妹的身影,该退居一旁,做坚强后盾时也有妹妹的身影,她一颗善良的心,无私的爱不仅感染着姐姐,也感染着身边的兄弟姐妹,灾难和病魔面前,姐姐再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身边的亲人出钱出力,时时关照和询问姐姐的情况,齐心协力温暖着这个屋漏又遭连阴雨的家庭,谱写着生命无常,亲情无价的动人画面。

与病魔奋战将近两年以来,有一天,哥哥打电话告诉妹妹,“他去看望姐姐,感觉姐姐面色好多了,说话的语气硬生生的,有了精气神了。”妹妹听了心里一阵狂喜,自此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完全放在肚子里了。姐姐终于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保住了生命,所有的伤心难过,痛哭流涕都值了,所有的付出努力,精心照顾,劝解牵挂都换成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妹妹那颗热突突的心欢喜的都快蹦出了胸膛。

姐姐能从判了死刑的病魔堆里爬出来,站起来,挺直了,成为健健康康的正常人,是妹妹无微不至,精心照顾打动了姐姐的心,是妹妹和家里亲人们在大灾大难面前咬紧牙关不放弃感染了姐姐,时时刻刻的安慰和劝导,为姐姐死水一般沉寂的内心注入了有力的强心剂。因为妹妹有一颗赤诚热烈,全身心要姐姐活着的心,才有了姐姐涅槃重生,化茧成蝶的勇气和奇迹的出现。

苦难让人成长成熟,苦难改变人的人生态度,改变人的生活方向。姐姐有这样一个无私付出的妹妹做精神向导是幸运的。妹妹是姐姐坚强力量的源泉,也是姐姐应付艰难生活的动力,更是维系兄弟姐妹和睦相处,团结友爱的黄金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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