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同桌

      三十余年的光阴弹指间。偶然回想起旧同桌来,往事历历如昨。人生因为记忆而精彩,庆幸自己是个健康的人,健康的记忆,健康的身体。许多快乐的、痛苦的都在岁月中积淀成人生美好的阅历,一路走来一路把玩,便有了美不胜收的快意。一天如果没有病痛折磨,无论遇到多少不顺心的事情都是快乐的呀。

     我是个思想常常喜欢跑题的人。这不,在这个将至中秋的午后,刚扔下恹恹睡意,我的记忆就跑到了以往的几个同桌上来,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我是健康的活着的,也希望他们都好。


     记忆中第一个同桌是7岁那年,我上小学一年级。因为母亲去世早,父亲和姐姐们忙着工作,就早早的把我送到了学校,一项任性的我还没有从无拘无束的玩乐中醒来,就被姐姐们连哄带骗扔进了课堂。当时是复式班,一个教室坐了好几个年级的学生,我们一年级是和三、五年级在一个教室上课的。课桌是由长条的松木板搭成,长长的一个木板排了十来个孩子,两个或三个孩子一条长凳子,往往一个动,另几个也不消停。就是在这满是松木刺的长条木板上,我开始了我的小学生活。如果算同桌的话,我应该有好几个吧,但现在只记得挨我最近的那个同学,他叫姚喜慧。当时,他在我眼里是个很瘦很高的男孩,长着高高的额头,眼睛不是很大,但鼻涕每天都很长长的在嘴边流着,仿佛总也擦不干净似的,每天看着他的鼻涕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我就特别讨厌他。因为很多同学在一个木板上,于是,一尺多宽的木板就被同学们分成若干的份儿,还被用小刀刻上了一条界限。那印记绝对是不可以侵犯的,关系不好时谁过界了都要挨打。孩子们根据自己坐的位置随意划出来,宽的宽,窄的窄,我因为是女生,长的又很瘦小,就被分了很小的一块。就在懵懂的状态中,我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自己到学校到底干什么去了,每天去,玩了一天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学什么。


      我的这个同桌就在我家后院住,离学校很近,记得他常趁下课的间隙回家拿沙果或柿子吃。那时,我上课常睡觉,不管老师干什么呢,困了想都不想就睡了,而且常常胳膊过了界,占到他那边去,他就用劲用胳膊推我,还总是说,你怎么那么不自量力呢。说实话,我那时是不懂那句话的意思的,我想,当时他也未必完全懂吧,可能因为大人说过,就被他学了经常用到我的身上了。但我幼小的心灵里隐约感觉那不是一句好话,因此,他每次说我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特别生气,但看看他比我高过一头的样子,我就只好隐气吞声,实在打不过他的啊。那天,下午课,我实在太困了,又睡着了。朦胧中被一阵麻木的疼痛惊醒,听到我的这个同桌还在说,你怎么那么不自量力呢,揉揉被他推的生疼的胳膊,我说不上哪来的勇气,拿起姐姐给我买的文具盒,冲他又高又宽的额头狠狠就是一下,当时就看见他的额头象气吹似的起了很大的一个包,然后冒出血丝来,直到血流下来。看到这我竟然没有害怕,原以为他会马上打我,心想就和他拼了。可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很凶很大的他居然大哭起来,我忍不住想笑,他哭着喊“妈呀……”就跑回了家。记不得老师是怎么处罚我的啦,反正不一会,他妈妈就跑来了,后面跟着他的小脚奶奶,我也没有害怕,心想反正打也打了,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他妈妈和奶奶冲着我和老师喊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当然,我的这个同桌因为被我打过之后再也不敢和我坐在一起了,我的“小辣椒”的名字也被同学们叫开了。但一年级没有上完,我就转到姐姐家去读书了,从此离开了那个同桌,离开了家乡,再很少回去。


      我伤害了这个同桌,但他也让我在这次教训中知道维护自己的自尊是很重要很开心的事。

      期间的同桌也都是两个或三个,因为那时多半是三个人一张课桌,老师常把女同学排在中间,避免男生在一起淘气,在姐姐那一直想家,所以印象不是很深了。再次回到家乡读书的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学校已不是原来哪个,而是离家二里半路的一所中小学。同桌是个老实的男生,他数学学的很好,也很爱干净,我至今仍记得他的名字,叫阚玉军,他个子不高,但很敦实,比我大三四岁吧,他入学晚,家离学校很近,而等我起早走了二里半路到学校的时候,他早到了。那时是同桌一起值日,记忆中,和他同桌我就从没值日过,当时还蛮理直气壮的,因为我离家远啊,现在想来,让我的那个同桌替我多干了不少活。他在桌堂里有个很干净的手绢,是抹布。他早晨来就擦桌子,常不声不响的把我的这半也擦得很干净。我们在一起从没有打过架,因为那时许多同学都大了,他们好象半懂不懂地谈起搞对象的事,要是有哪个男女同学多在一起说几句话,是会被说做搞对象的,尽管现在想来那绝对不是。但有人这么说,我就不太敢说话,说话也保持着半尺的距离,君在桌那端,我在桌这端。而且本身他也不爱说话。但我知道他是非常聪明的,许多的数学难题他做的很好,而且在同学们都大声说话的早自习或下课时,他常坐在那有距离地给我讲题,大概是我在班级里年龄比较小的缘故吧,倒从来没有人对我们起哄,或说什么,可能说什么我也不懂吧,因为那时我11岁,人也傻些,家庭环境里没有人说什么男女的事情,也很少议论这些,我的姐姐们都大了,但都非常保守,父亲独自带着8个儿女,女孩又多,管教是非常严格的,所以我的思想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除了玩就是看画本。一些大的同学说的搞对象什么的,我是不懂也不理会的。


      我们同桌一年,我考上了初中,我们班级里一共52名同学,只考上了6名初中,这其中就有我,这是我想不到的,因为那时我经常逃课,语文还好,数学一般,这多半是我摊上个好同桌,他给我讲了很多题。后来分数线落下些,才又有十几个同学上了初中。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的这名同桌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上初中就辍学了。等我上高中的时候,有同学告诉,他结婚了。想来,他刚二十出头吧。一次暑假路过他住的村子,同学指着一个大房子说,那就是阚玉军的家,我的眼前闪现的却依然是那个敦实厚道的身影,大而黑亮的眼睛掠过我的脸。虽然我知道他一定已经变了,不是那个男孩子我的同桌,而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甚至要做父亲了。我想,他会是个好丈夫,默默关心他爱的人,敢于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塌实扮好自己的角色的。


      初中后,我便有了很多自由选择的机会,同桌不再是老师安排了,而是自由组合。初三那年我到一个离家30多里的镇里去读书。去报到那天,瘦小的我搬不动大行李,一个女同学主动帮助我,她长的很漂亮,个子高高的,脸有点黑,头发也很黑,眼睛黑亮,是个黑美人了。她叫朱红岭,和大姐家恰好在一个村子住。她帮助我安排好了床铺,找到班级就坐到了一桌。晚上我们就睡在一个大木板搭好的床上,那大床可以睡十多个人,上下铺。我们睡在上铺。没想到那天半夜,一阵刺耳的笑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是朱红岭。在黑暗的、空寂的校园宿舍,刚刚开学只有几个新生报到的大房间里,她就那么没有来由地笑着,笑着,声音空洞而恐怖,在午夜中传播的很远。起初我还以为她在梦中惊醒了这样的,就大声喊她的名字,可是不管用,她不理会我,仿佛不认识我似的。这使我听得脊背发凉,汗毛都感觉立起来了。还有,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原是睡在我的身边的,却不知怎么跑到离我很远的空床上,就头向里躺着,大吸着气,自顾自的,一阵高一阵低的大声笑着,不看人。我一下更害怕起来,我的美丽的、热心的同学白天好好的,看不出任何异样,怎么突然这样了呢大一些的同学听到笑声,也醒来,他们喊“别笑了,三更半夜的。”可不管用,就叫了宿舍老师,打开灯,但她依然肆无忌惮地笑着,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后来一直开着灯,我也不敢再睡。她给我的印象不仅美,而且善良,我说不清她是否精神不好,但也戒备她了,她的笑声让人从心底生出恐怖。本以为晚上她还会发病,但没有,一夜她除了大喊几次,听不太清楚什么,再没有笑。周日我到姐姐家,提起她,姐说:“哦,老朱家的红岭啊,听别人说她得过癔病,但好象好了,没事的。”姐安慰我。周一去上课不知道怎么的就没有看到她,听说她不上学了,从此再没有见到她。


      这个同桌虽然和我在一起只有一周,但却让我小小的心灵里充满疼痛和惋惜,我知道她尽管没和我说什么,但我从她黑而空洞的大眼睛里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痛苦,也许是疾病,也许是精神和心理。我无从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刺激,但我感觉到她内心一定十分痛苦。这个内心和外表一样美丽的女孩从我的生活中如风一样来过,又如风一样走了。初三没有毕业,我也因病休学了。当时父亲已经年迈,二哥正上大学,家里已无力供他,全靠五姐微薄的工资和二哥自己争得的奖学金来维持上学的费用,好在那时学费不高。我面临着辍学,无奈,三姐就让我到内蒙去读书,我在那复读初三,直到高中毕业。期间,回去过一次,向姐姐打听起朱红岭,姐说:“她死了,她和一个南方人结了婚,好来难产死了,很惨,据说,南方家知道她有精神病,也就没有拿她当回事儿。很惨!”乍一听这个消息,我头皮发麻,心里一惊,想到过但最不愿意听的结果还是出现了。眼前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风吹动她黑亮的长发,善意的回眸看着我,然后,伸过右手来帮我抬行李,左手拿起我的脸盆等杂物。浅浅的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很美……看着她拖着欣长的身影走过去,很远很远,朦胧而美……我知道她去旅行了,带着美好的心灵到了天堂,我想,在人间她是苦的,假使有上帝,一定会于她的美丽,让她做个天使,把爱传播。


      能记起的我的最后一个同桌叫菊。一米六左右的个儿,黑参参的脸,大眼睛,大嘴,一笑很迷人。说起她来,应该是我的意外收获吧。那年我已经上高三,正忙着复习。那时已经是一个人一张小书桌了,大概性格原因,我就自己靠后边坐着,每天忙着复习。在忙考前的几个月,同学菊把书桌搬到和我并列,说要和我同桌,她常写些诗歌,写些什么“雪在烧”之类的东西,而我那时也喜欢写,她喜欢在同学面前称为是她的月亮,说她是我的太阳,我性格内敛沉静,她则风风火火,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和我坐一起,但有人喜欢,总是好事吧!当时,她处朋友了,是同班一个白皙老实的男生。最初大家都以为他们是玩玩的,毕业就散了的,本来男方家是极力反对的,怕影响孩子学习,毕竟要高考了,就把男生送到了山东读书了。可两地割不断他们的感情,女同学就常给他邮寄一些她自己写的、朗读的诗歌磁带,她也喜欢把我随意写在书皮或练习本上的乱七八糟的文字超给她的男友。我已经记不得那时我都写的什么了,只记得有一段诗歌我是写秋天渐远,冬天将至的,“秋水依然很响地洗着石头,而你的背影已渐行渐远……”一个恋爱中的人却把着当作了爱情的表白。家里在阻挠没有效果的情况下,高三一毕业他们就举行了婚礼,许多考上大学的新生在走之前都喝了他们的喜酒。


     我到菊家去过一次。她的母亲就在当地的一个百货门前卖小百,有钥匙链、头花等小物件,父亲则和母亲对着,坐在百货门前的一角修鞋。我没有仔细看过她父亲本人。印象中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我的同桌一袭雪白的衣裤,非常漂亮,照片中的她笑得很美,她搂着父亲的脖子,她父亲因为常年在外风吹日晒,脸色黝黑,瘦削的脸有些胡须,不到50岁的人却显得异常沧桑,很拘谨地被女儿搂着,也很幸福得笑着。她母亲个子不高,小眼睛里透出小商人特有的精明。也很会说话。看得出,在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中,他们更宠爱这个女儿。家里尽可能地满足她的需要。所以她也很个性。转年,我到嫩江去读书了,由原来的理科转学了文科,就此离开了姐姐家那个学校,离开了那里的同学。一年后我回去的时候,问起她,同学告诉我,刚喝了她孩子的满月酒,是个男孩。令人痛心的是她的父亲去世了,是肺癌。我一下子想起了照片上那张饱经沧桑却满是幸福的笑脸。我想,这位父亲经年累月在灰尘和病菌中工作,一定会染上肺病的。他坐在寒风酷暑中默默地修着送来的不同的鞋子,用那双粗大的手换来女儿人性快乐的生活,而女儿一个小小的亲昵的动作却给了他无尚的满足。


      我后来也回到姐姐家不远的地方工作,偶尔到街里去就看见她和丈夫在小商场里,也学了母亲在卖小百货,我的那个男同学依然白皙,个子高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不久前,看到她一个人在商场忙,也没有在意,问起同学,同学却说,她离婚了,孩子由他来抚养。我很吃惊,孩子都八岁了,怎么离了呢?同学说我的同桌嫌弃丈夫窝囊,想起当初他们爱的死去活来,感觉还不是很成熟,没有经历过生活的历练,爱就象夹生的米饭,难以入口……

     今天我坐在这里回想我的记忆中的几个同桌来,我想,他们(她们)也许会和我一样,在某一天突然回想起我来,因为我也是他们的同桌。人生相处无论短暂还是久远,他们都曾走过你的记忆,在那里驻足过,给我以美好的抑或痛苦的回忆,然而,往事无论以何种姿态出现,它都给人以美的回味,也因此构筑了我的生活。时空会带走很多过往,但记忆会将很多片段补缀,挂在我思想的荧屏上,演绎一个个故事,给我……


      回想同桌,很多的感触只有一句话,无论你们在哪,都希望你们是幸福、健康的……一张小小的课桌,承载着我们的梦想,也承载着我们的情谊,彼此珍重!曾经遇到你们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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