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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来到东南亚已经有几年了。
她在一所学校的附近开了一家小餐厅,这里每天晚上会有一群一群上补习班的孩子放学出来吃晚饭。
阿春的店员都是些独自在外漂泊的女孩子,阿春给了她们一个正经工作的场所,她们也把餐厅当成了家,把阿春当成了姐姐,当成了母亲,大家互相依靠着勉强度日。
后厨的毛毛,炒面特别好吃,她炒的饭和面是补习班孩子们的首选,前台的阿朵和青青也深得客人们的喜爱。
八月里的一个晚上,天气依旧热得熬人,阿春摇着扇子站在门口,目送最后一波波学生背着书包嬉闹着远去。
远远的,看见房东的账房先生戴着满嘴的牙套在朝她笑。
“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声招呼。”阿春连忙堆起满脸的欢容,这位大哥可是得罪不起,房东的每一笔进账都由他来掌握。
账房大哥呲着牙笑了笑:“早来了,看你一直在忙活,就没好意思打扰你,阿春姐,生意红火啊。”
阿春忙赔笑:大哥见笑了,小本生意,还不是全靠着您和房东先生赏姐妹们一口饭吃。
账房又笑了笑,两人半真半假地扯了会子闲篇,阿春心里面揪着,隐隐地琢磨着,又不到收租金的日子,账房这个时候来准没什么好事。
果然账房继续暧昧地笑着说道:房东的这些铺子里啊,就数阿春姐的生意最好,你看,这租金是不是也该涨一点了。
阿春心说,所料不错,这该不该来的,也还是来了,现在小店的盈余,也刚刚好够几个姐妹的开销吃住,这要是涨了房租,不是明摆着逼她的小店关门么。
纠葛了良久,账房先生还是拿出了房东最后通牒,要加租三成,阿春拉出全店的小姐妹苦苦哀求也是无用,又苦熬了两个月,还是入不敷出,只能把小餐厅关掉,从牙缝里省出来一点钱,算是给姐妹几个后面几天的生活费,剩下的日子,大家是睡酒店还是睡桥洞就只能靠各人的造化了。
阿朵精致漂亮,人也保养得好,很快在一家百货公司找了个营业员的工作,不再睡在店里,就在外面另外租了一间小房。
青青就苦闷了许多,开始朵朵看她生计没有着落,就拉她去自己的小窝同住,可毕竟地方小,只够阿朵一张单人床,加上阿朵那点生活费养活她自己还勉强,哪里还养得活青青这么个大姑娘。
青青自己也不好意思,犹豫很久,还是搬了出去,东一下西一下的四处打着短工碰着壁。
就这么混着。
忽然有一天,青青兴高采烈地说要请大家吃饭,于是姐妹们就又聚到了一起,阿春这个时候在夜市里和毛毛摆个大排档,虽然顾不上姐妹们,可吃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就邀大家去自己的夜市里吃。
可青青偏不肯,说自己找到了好工作,还预支的薪水,一定要请大家去饭店里吃,大家拗不过她,就晚上一起约好了一同去了饭店,说是饭店,也比原来阿春他们的餐厅大不了多少,毛毛还一直挑剔这家店的菜没有她烧得好吃,但是大家都很开心,也就喝了不少的酒。
出门的时候,姐妹们都有点摇晃,这时候两个穿黑色短袖衬衫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两个男人中的一个一把攥住青青的胳膊,低声吼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该上工了。
青青已经有点神志恍惚了,一边挣扎一边嘴里嘟囔着,上什么工上工,一天到晚的上工,我不要上工,我要和姐们儿一起喝酒。
阿春她们见姐妹受欺负,就都过来拉扯,也是都喝了酒,比较激动,拉拉扯扯中,其中一个男人的衬衫被扯了开来,众人惊讶的发现,他的皮带上别着一把乌黑的手枪。
双方都是一惊,都停了手,青青吓得捂住头尖叫。
黑衣男子也没反应过来,这时候突然见阿朵一伸手,从黑衣男人的腰间拔出了那把手枪,举着枪枪口乱晃着对准了黑衣男人。
大家更懵了,另一个黑衣男人连忙一拉,将青青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一伸手从腰里摸出一把短刀,刀刃比着青青的脖子,低声对阿朵吼道:不要乱来,把枪放下,小心走火。
阿朵平素里和青青最是要好,一直拿青青当小妹妹一样,此刻看见青青受欺负,哪里还管那么多,对准挟持着青青的黑衣男人闭着眼睛就是嘡嘡的两枪,一瞬间惊叫声,呼喊声,现场一片混乱。
阿朵也吓得差点扔掉了手中的枪。
枪声引来了黑衣男人们在远处的同伴,十几号人乌云一般的围了上来,有人劈手夺过了女人手中的枪。
黑衣人检查现场,发现阿朵这第一次开枪,枪法还挺准,居然两枪都命中了,一枪打在青青的大腿上,一枪打在挟持青青的那个大汉的肩膀上,地上此刻已经流了好大一摊血。
中枪的人被送去了医院,受了这番惊吓,剩下的女人们酒也醒了,她们被黑衣人带回了自己的场子,那是一家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女人们眩晕了一下,此刻也已明白了青青找到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工作。
一个看上去像领头的大哥出来,看了看是几个女人,倒也没唬她们,可几个女人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哭作一团了。
管事大哥就给女人们看青青跟他们签订的合同,以及预支薪水的收条,相对那些粗鲁的不分青红皂白的黑衣人,领头大哥温和斯文的多,他问阿春:你是她们的大姐是吧,你说怎么办吧,一笔是他们的医药费,人是我的人,是你的小姐妹伤的,伤,我不能不治,两个人治疗的钱,第二笔,你妹妹和我签了合同,每天不上工的赔偿钱,第三,她预支的薪水,他话还没说完,阿朵就打断他的话:什么一二三的,一共欠你多少钱,你说出个数字来,人是我打伤的,一切由我来负责偿还。
阿春就在一旁拉她,可是阿朵性子刚强,哪里拉得住。
管事大哥也不急也不恼,后来阿春回想起来,觉得他真是一点黑社会大哥的架子都没有。
管事大哥说好:有人负责就好,现在算下来是这个数字,说着啪啪啪在计算器上一顿按,几个女人都傻了,她们呆呆地看着那个天文数字,别说她们没有积蓄,即使当初小饭店最红火的时候,这也是她们两年的流水啊。
阿朵咬了咬牙:你不是说青青跟你签了合同在你们这上班么?她是我打伤的,我替她来上班。
说得好,管事大哥沉声说: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爽快妹子打交道,喏,这是她合同和预支薪水的复印件,我们不欺负人,青青什么待遇,我就给你什么待遇,保证一分都不少。
说着转头又对着阿春她们几个说:怎么样,还有要参加的小姐妹么?多参加几个,可以早点帮你们还完欠下的钱。
阿春看了看毛毛,毛毛低着头一声不吭,她咬了咬牙还是没能像阿朵那样狠下心来,可是光靠自己和毛毛做大排档,不知道哪年才能还完这笔债啊。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只听阿朵说:不用她们,我一个人开的枪,我一个人来担,不就是皮肉生意么,我豁出去了。
领头大哥看了看她说:你别以为两眼一闭就什么都挺过去了,我们这里是高档场所,是要带给客人娱乐的,你以为是站街呢,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要服从我们的一切安排,要接受培训,如有违背,那就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了,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朝阿春她们瞟了几眼。
阿春带着毛毛失魂落魄地从夜总会走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阿朵,同时也对不起青青,如果她的小餐厅能撑下来,青青就不会去这种地方工作,不去这种地方工作,青青就不会借那么多的钱,更不会导致阿朵夺枪打伤人的状况发生,现在连阿朵也陷进去了,她还那么年轻,可是想想自己,如果是自己去面对那种男男女女的场合,自己真的忍受不了,可是阿朵呢,她那么刚烈,上次一个男客人不小心就摸了她的手一下,她反手给那家伙就是一记耳光,最后连警察都惊动了,才平息了事情,她在这种地方可怎么活下去啊,想想被那么多丑陋男人们龌龊肮脏的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就毛骨悚然,阿朵是最爱干净的人了,更别提那些男人还想要她的身子。
阿春从没有这么绝望过,她和毛毛回到夜市,她对客人的招呼声充耳不闻,她抱着头蹲在摊位旁边,无声地哭泣着,毛毛来拉她,她也不理,毛毛也哭,说,要不我们两个也一起跟阿朵去卖吧,卖了自己就省心了。
阿春就哭,说:我做不到。
毛毛就劝她,说那就别哭,努力地去挣钱,挣了钱帮她们还债,早点把阿朵和青青救出来,那个时候我们还能给她们一口干净饭吃。
阿春抬头看毛毛,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说:我们还能给她们一口干净饭吃么?
毛毛坚定地说:能,而且,我相信她们也想吃这碗干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