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这个时候,走在村子里,基本上家家门上一把锁,除了偶尔独自玩耍的幼儿,再就是四处悠荡哼哼叽叽的猪和一些撒腿奔跑的狗,或者某个院子的柴火堆跳出一只鸡,“咯咯哒,咯咯哒”地叫唤着,一只温热的鸡蛋静静地躺在一个旮旯,等着散工归来的主人捡起。
如今,村子里的狗多了,旁若无人,一伙一伙地你追我赶,猪已完全绝了迹,即使是农人的孩子,以后也可能只在动物园才看得到,偶尔有一两声鸡鸣,也是囿于某个笼子里,只在方寸之间吃着现成的,喝着现成的。
本是农忙的季节,整地施肥种花生,办田灌水准备下秧,山地水田应该到处人影绰绰,草帽像盛开的花,不停地游走,山洼田梗彼此呼唤“歇一口气,喝一口水”之声不绝于耳。人们挽起裤腿,挑着粪肥,荷着锄头,扬着鞭子,在各自的土地上奔忙,播洒着下一季的希望。可现在,山上的树郁郁葱葱,田地的草密不透风,有山鸡扑楞楞地飞,有松鼠在野地跳跃,有喜鹊在耕地不停地寻找,企图找出一两颗刚埋下的种子,有青蛙呆在池塘呱呱地叫唤,向村庄一步步逼近。
山上没有农人的身影,田间没有耕者的吆喝,世道已经完全不同。一些妇女聚在一起,坐在某个荫凉处,有的手上拿着针线钩着鞋子,有的空着手整天在那儿闲话,一些农村的俚语方言,粗俗得让爷们都脸红心跳,在她们口中说出,已像喝凉水一般自然。
说着说着,最后总会落在男人的身上,大多都是男人没一个好种,张三如何风流,李四如何吃着碗里霸着锅里,自己的男人如何不解风情,几十天不知道回。倘若某个女人的男人刚好昨天回了,便会有一大帮女人揪着问她,昨夜战况如何,然后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在某一刻又突然像爆竹一样炸开来,一大堆人笑得前仰后合,快活一波一波迅速向外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