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辰那日,睡了个和尚,
凌云寺,方丈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出家人的悲悯,反而十分尖刻凌厉
“如今,这里没什么景公子,只有一个和尚,即便是你金尊玉贵,如此这般行径,只怕也救不了他,殿下还是请回吧!”
那和尚只是轻轻一用力,就将我的长鞭打落,我虽然愤恨,可如今带来的内侍自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我粲然一笑,拢了拢红色的宫衣。
“倘若他要是跟我走,方丈是能放行的,毕竟出家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看了看远处跪坐着的景少庭,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虽然住在寺里,可到底还是俗家弟子不曾剃度,倘若他真心愿意,老衲也阻止不了。老衲苦心劝你一句,苦苦相逼终究是自食恶果。”
从始至终,景少庭都闭着眼睛念着佛号,似乎周遭的争吵与他无关。不可强求,我偏要强求,我李昭华什么时候能落下风。
“打扰了,是昭华的不是,这些金叶子,就算做香火钱,希望方丈能够收下。”我将锦盒交给一旁,伺候的小沙弥,我走到景少庭身前时,我只是笑笑,与他低语了一句便自行离开。
我笃定,两日之后他必来寻我
青竹苑内
“我纵然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为难无辜之人,还请手下留情。”景少庭一身素色常服站在我身侧,此时的他似乎没有了世家公子的光华,毕竟是名动京城的世家子,如此这般,我倒是有些想笑了。
“似乎并不是求人的态度。”我并不看他,只是瞥了眼身旁的婢女,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
“公主殿下饶了潇潇吧,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景少庭笔直的身躯忽然跪下,眼眸中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我握紧双手,看着自小青梅竹马的景少庭,心中不知是如何滋味。
“只怕如今你的潇潇已经在皇兄床上翻云覆雨。”我站起身笑得暧昧,就如夏日里盛开的海棠。
“是你亲手害得她,是你把她送给了你皇兄,是不是?潇潇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你如此这般究竟为何?”景少庭站起身,指着我鼻子说了一句。
“放肆,敢对公主无礼。”林耀抽出长剑,逼近景少庭。
林耀是高手,景少庭拼尽全力,但最终还是被林耀打落了两个扣子。
“景公子的话说完了,本宫就不留你了,自便吧,你冒犯之罪。我也不计较。”我站起身,任由婢女为我整理衣服上的褶皱,扶了扶海棠步摇笑着离去。
秋雨来得很急,打在窗棂上,被风吹开的窗户渗进几丝秋雨,弄湿了书案上的宣纸。画上人眉目依旧,却不复当初。
我看着竹林里长身而立的景少庭,心中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入夜他才离去。我知道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潇潇。那个曾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公主,我让下头的人炖得燕窝来,你要不要尝尝。”林耀站在我身后,语气算不上温柔,但很平和。
“放下吧,陪我说说话。”我让他在一旁坐下,林耀犹豫着,最终还是坐下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怒无常,或者说我不该这样对景少庭?”我自七岁认识林耀,说是我的侍卫,他更像是我的兄长,朋友。
昔年我母后冷落深宫之时,都是他陪着我。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是林老将军的幼子,却甘心做我的侍卫,他总说他无意仕途,老将军去世后,他更是长在这里,我曾经想把锦瑟表妹嫁给他,他总说他无意男女情事,我知道他的心思,便也不强求,只是告诉他,日后若有好的尽管告诉我。
时年我才12岁,还不知男女欢爱究竟如何,但是却对景少庭一见钟情。第一次有了想要嫁人的想法。
他长我五岁,清冷如画的面容比今年的探花郎还要好看。景太傅的长子,云妃娘娘的外甥,我知道云妃是害我母后之人,可是我依然觉得景少庭不是云妃娘娘一样的人。
茉莉花开的时间,我独自一个人坐在亭子前一边穿茉莉,一边等着当值的景少庭路过。递给他一块芙蓉糕或是父皇新赏的松子糖。他总是笑盈盈地接过,却也是礼貌拘谨地向我请安问好,嬷嬷偷偷告诉我,等我长大了就可以选驸马,我开始数着日子,甚至期盼快点儿长大。因为我知道我注定是要嫁给他的。
15岁时,我以为我会等来他的聘礼,只是不曾想到,父皇将我许配的景家的二公子景少修。下修是武将,长我两岁,比之他哥哥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婚期将至,我摆脱了宫女,偷偷地跑到我与他说话的亭子质问他。
“你带我走好不好?”看着乔装改扮的我,他只是笑笑推开我叫了一声弟妹。我心头酸涩,却还是紧紧抱住他。本以为他待我是无情的,可他微动的身子出卖了他。
我哭求着父皇解除婚约,父皇却始终不理会我。临了,只给了我一句话“若不想和亲北梁,就老老实实地嫁到景家去。”
那时,母后失宠,云妃一家独大。我在宫里也是如履薄冰。母后偷偷告诉我,让我等着有我的好日子,可是我明白,好日子不知要等多久?
那年,腊月初二,我等来了景少修死在边关的消息。景家一片缟素,父皇也亲自去参加葬礼,而我悲伤的心里却多了几分窃喜,我知道,我终于不用嫁给他了。
花园里,我见着了一身素服的景少庭,他长身而立,看着的梅花,告诉我他弟弟最爱梅花的气节。
我冰凉的手抚在他肩上时,他忽然握住,微微颤抖的嘴唇,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我和许家婚事就此作罢,父皇也曾经几次为我许婚,只是都让我拒绝了。
我虽贵为公主,可我李昭华却成了京中没人要的姑娘,我李昭华是天家贵女,自然没有人敢说我半句闲话。
母后终于成功被放了出来,只是潜心佛事,似乎这尘世喧扰与她无关。我再见到她时,一向爱美的母后穿着月牙白的衣裙跪坐在蒲团上, 只是低低念着佛经。
我沉默地退出母后的寝殿,陪在我身旁的只有林耀,看着御花园那一湖碧水。心里想着的只有母后说的那句话君王无情。
彼时,我还不懂,但是,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云妃娘娘产下公主,封云贵妃,一时风头无两,景少庭进宫庆贺,没了往日的谈笑风生,只是敷衍地说着贺词。
他似乎总有心事,月色朦胧,我随着他出门,站在宫门口他看了看月亮,然后让我回去。看着他最终还是乖巧地点头回到了宫里。
同年四月
父皇的新宠锦妃娘娘流产,云贵妃残害皇子,赐毒酒一杯,长眠于朝霞宫。
云妃娘娘的失宠,连带着景家也查出了不少反诗,景太傅被贬官只做了四品典仪,但与此同时,皇上恩赐景少庭,让他随着二皇兄建功立业。
他走那天我站在城头看着风里的他,似乎有些不舍。他抬眼望向了我,却一技绝尘离开了京城。
没想到再回来时已过了四年。他一身戎装,身侧站着的是一身粉衣紫裙的白潇潇,她朝我盈盈拜倒,只是如今我已是长公主。
“本宫与白姑娘一见如故,不妨留在宫中教养也是一样的。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我艳抹浓妆,早就没了四年前的清雅素淡。
他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宫装上繁复的牡丹低声说了一句。
“潇潇她不懂规矩,只怕打扰了公主清静,还希望公主可以手下留情。”他双手抱拳行礼,语气一如往常。
“还不知道白姑娘如何,怎么将军就替他做主了。”我看了看白潇潇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
“少庭哥哥,潇潇能得公主看中是潇潇的福气。潇潇愿意留在宫里伺候。”白潇潇拈着手帕低声细语地说了一句。
看白潇潇语气坚定,他也只好拜托我,可笑。什么时候竟由着他来拜托我了。
白潇潇在宫中住着倒有半年。我对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只是明白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自我见她第一眼开始。不然,她一个落魄官员的女儿,如何能得景少庭青眼,分明是做了他向上爬的垫脚石。也好,她想向上爬就给她这个机会。登高跌重的道理我比谁都明白。
我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到皇兄只说他是新认识的手帕交,皇兄不是极重女色之人,会明白我的用意,只能将她封为贵人,留在宫中。
在帝王之术上,皇兄虽然比父皇仁慈,但并不软弱,他知道景家已非昨日,必然不能给他们太大的权柄。
景没了左将军之位,只是刺了黄金百两。一时间竟成了朝野之中的笑话。更为讽刺的是,他那个常年礼佛的母亲,忽然自缢身亡。景家已经不复当初,想来景少庭也是心灰意冷。他与了凡方丈素有交情。索性在慈云寺住下。
了凡方丈虽然是出家之人,却对事事洞若观火。只要他住在慈云寺后面的一排厢房中。虽然在寺中却与尘世无异。
生日当天,皇兄又提起了我的婚事,我喝了两杯玫瑰醉。又喝了几杯女儿红,微醉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然后只是笑笑道“我这一辈子。谁也不爱。”我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酒有些上头了,皇兄招手,把一个清秀的小公子叫了来,只说让他跟着我回去。
林耀变了脸色,其实我也只想他对我的心思,只是我与他之间更多的是朋友之意,兄妹之情。我知道他的爱不需要我回馈,但是却也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
我独自一人打算去城中走走,皇兄心疼我,这长公主府不仅富贵,出入也是十分方便。我看了看后头跟着的那个小公子,只是烦躁地让他退下。
慈云寺虽然清静,可是却离公主府仅仅是一江之隔。我年少时随着父母来过这里。对这里的路径确是十分熟悉的。我绕过门口直从角门进去,却依稀看见厢房中亮着的灯火。
酒有些上头了,盛夏的天气,多了几分燥热。我推门进去,吓了来人一跳。简陋的厢房里,只有几件寻常家具。角落里摊着打开的书。
他背对着我,沐浴完未干的头发和未曾系好的中衣服在烛火下更加暧昧。他见了我先是慌张行李。而后,便被我逼近一个小小角落中。
我二十余年未经人事,可到底还是个娇羞女孩家。我借着酒劲,扶着他的胸口。看着他清冷的眸子中想要寻求一丝温情,可是我看到的除了暧昧并没有深情。
不知道是西域的玫瑰醉酒劲很大,还是宫中的蜜酒掺了东西,我一头栽到他的怀抱中,软玉温香在怀,还却也没把持得住。
只是两情缱绻间,我告知他。他的心上人如今已经是皇兄的贵人。然后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他吃痛推开我却无可奈何。
秋雨下了一夜,等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皇兄身边的银湖姑娘给我送了一些东西,说是皇兄给我把玩的。
我知道,想必那白潇潇让皇兄满意的,我是少打听,这等宫闱秘事也只是笑笑。继续打上了银湖一个银锭子,便让她离开。
“您打听的事情都已经打探明白了,听说景少庭已经四处求人。就是要见白姑娘,该是荣娘娘一面。”林耀看着我说话的声调却低了些。
“当年景家位极人臣,人人巴结,如今谁还把他这个四品官放在眼里,景少庭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不用在乎。另外去锦绣苑吩咐一声,入宫的衣裳务必精心一些,皇兄生辰我自然是要去拜见的。”
林耀不明白我的意思,却依着我的吩咐去做了,毕竟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吩咐从未质疑,只有遵命。
进了腊月,天气也冷了起来,腊月十七是端宁公主的百天,我这当姑姑的自然要去贺一贺。皇后苏氏和皇兄的少年夫妻,几年前刚刚生的太子,如今又添了女儿,可是儿女双全的好时候。只可惜如今白潇潇进宫,她倒是恩宠不如从前。
“皇嫂可曾恨我,毕竟是我举荐白氏……”我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完。
皇嫂摆弄着女儿的小手,只是笑笑道:“华儿,你我自小相识,我是知道你的,即便没有她,也会有别的人,自他登上皇位那一刻起,我便知道……”皇后只是淡然地笑笑,语气中没了昔年明朗,却只是无尽哀伤。
皇嫂原本与我是闺中密友,更是武将之女。英气挺拔,皇兄是在狩猎时对她一见钟情。如今这般,我不禁有些哀伤。
“皇后娘娘,吃药的时辰到了。”嬷嬷进来时,我识趣退了出去,皇嫂如今是拼着命生下这孩子,胎力不足。自己的身子也毁了。我看了一看红墙碧瓦,又看了看病榻上的皇后。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妾身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不知何时一身秋香色襦裙的白潇潇站在我面前。
“如今容娘娘风头正盛,哪敢当你的大礼。容娘娘能有今日别忘了本宫昔日提携之恩。”我笑得放肆,看了看远处的寒梅,正欲离开时,就听见侍卫争执的声音。
“放肆,什么人这花园之内喧哗。”我走近,众人才放开那人。
“回公主的话,是景大人,臣等只是奉命行事。”侍卫长恭敬地禀报。
我看了看那张微微胡茬的脸,便明白他憔悴了许多,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但转瞬即过,他的眼眸里盯着靠在皇兄身上的白潇潇。
“景公子没什么事儿,来这后做什么?”皇兄的声音清朗温润,却又透着几丝少年君王的威严。
我知道白萧萧的事儿瞒不住,更何况,锦少婷大庭广众之下带他回来的,皇兄也是知晓的,心下了然,却玩味儿地看着靠在他身上的白潇潇。
“景公子,本宫不是让你去前面等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看了看碧清如洗的天空,笑着说一句。
“臣……草民……”没有了职位的景少庭并不知如何称谓,我心中有些可笑,但还是解释
“皇兄,我前些日子看上了一幅书画,我知道井公子是精通丹青之人,所以特意请他来瞧瞧是不是真迹呢?”
我不着痕迹地推开白氏,挽着皇兄的手和小时候一样撒娇。
“如此,你就跟景公子快去吧。”黄兄道不为难我,只是放了我和景少庭离开御花园。
景少庭不情愿坐上我马车时却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宫墙。
“外臣肖想宫嫔可是死罪的。谨言慎行对你没有什么坏处。”我抬眼看了看他,淡淡的梅花香气在马车里萦绕。
因为是进宫祝贺的,我不过坐了常规制的马车,小小的空间里有些暧昧。我抬起头,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他却恶狠狠地别过脸去,只是冷声开口
“潇潇是文弱之人,你把她送到那宫墙之内岂不是更受挫磨?更何况她一个小小女子在皇宫中如何自处?”他的语气虽是质问,但却透着几分心疼。
“能得到皇上青眼是她的福气,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我淡定开口,随后示意马车回府。
“这些日子以来,你便住进公主府中去。你记着,你是赔本宫观摩书画的,相信皇兄是愿意的。”我只是淡淡地吩咐一句,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林耀看我将景少庭带回时,先是错愕,随后吩咐人打扫厢房让他进去。
景少庭百般不愿,可是我李昭华做事向来没有什么规矩,吩咐人把他囚禁在院子里。我就更是给了他一个闲职,如此一来就连景家也要谢我了。
“白潇潇真是争气,如今有了喜,封妃也是指日可待了。”我一面吃糕点,一面笑着说一句。
景少庭画画的手一顿,但还是很快地又恢复了面沉似水的模样。
城里的传言他并不是不知晓,很多人都说长公主,如今把景少庭养在身边是有想让他当驸马的意思,还有人说当年的贵公子如今不过是个面首。
“公主究竟要我怎么样?如今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就这般恨我?”景少庭画完最后一笔时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不是要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呢?”我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一句。虽然我与他已有夫妻之实,但是如今他还是红了耳根。
“公主,潇潇是无辜的人,何况她没有母族依靠又无根基在宫里实在是举步维艰。只要公主能手下留情,皇上身边美女如云,自然也不少她一个。”我依然笑着看他,感受着他为别的女子求情时的温柔。
“看来端阳家宴,你是没有白白进宫了。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如何报答本宫。”说话间我已经双手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并不是不知晓我的心事,更何况,那天夜里他也不是浑然不知。他低头吻住了我的唇,蜻蜓点水,但是却很温柔。
我推开他笑得淡然
“好,今夜来我房里。”
我整理好衣裙,退出书房,穿过妙手回廊,却看到林耀远远地站着。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接过他的披风,拢了拢本就单薄的身子。我不知对错,可是我明白,他只有留在我这里,我才能保住他。保住景家,皇兄对景家已有杀心,作为嫡子的他实在不必过于出挑。
只是这些,他未必会懂,在他心里我是害了他心上人又逼迫他跟我欢好的长公主。
用过晚膳,竹影跪在我面前,一身青衣,轻薄得如风中翠竹。他是我皇兄送我的男宠。身材相貌都有几分像景少庭,却比景少庭单薄阴柔。
“小人愿意伺候公主,希望公主能够给小人一次机会。”我从不问主人的出身,但是我明白他是水云楼买来的伶人。
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供人玩乐的,可我不想糟蹋他也不想糟蹋自己。尽管在外人看来,我挥霍无度,声名狼藉。
“你……”我话还没说完,春杏便告诉我景少庭要见我。智能化的眼影让他退下,匆匆地赶到了景少庭的清风苑。
“嗯,还没入夜,就急了,看来景公子也不是柳下惠。”我慵懒地坐在他腿上,看着他极不自然的神色,笑得花枝乱颤。
“公主会说到做到吧?”即便软玉温香在怀他,还是惦记着他的心上人。我自嘲地笑笑,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那可不一定,愁人夜长,春宵苦短,就要看景公子如何表现了?”我抬起眼看着他,就像当年见他时那般模样。
他微微一愣,却忽然间我抱起,纬帐落下,他的吻如雨点般在我的脸颊,曾经的满心期许,今却只是笑话。
“滚!”我艰难且坚定地说了一句,推开了已经有些意乱情迷的他。
那以后我倒是有几日没见他,给他的不过是翰林院的闲职,不过就是抄写誊录一类。虽不算好,好在有了宫里的差事,他也不必日日在我府上待着。
过些日子是林夫人的灵柩迁居祖坟的日子。林耀自然是要去的,他不在府上,竹影的是日日跟在我身旁。
他不如林耀懂我,也不如景少庭博古通今,不过与我说一些风月闲话。其实常常与他对弈,或者听他抚琴。
他素来身子弱。我也从不多问,只是看着他吃药,偶尔要提醒他保重身子才好,后来熟悉了,他也不像原来那么拘谨。
直到一日下午,他脱光了身子坐在浴盆里,说是希望得到我的垂怜,我看你才瑟瑟发抖的身子,大概明白了些许。
“说,怎么个死法?”带铁钉的长鞭打烂了他青翠的罗衫,纤弱的身子竟然咬着牙一动不动。似乎下定决心一般。
我怒气冲冲地走出地牢,吩咐底下人往死里打不必留情。只听到棍棒落下那一刻,我还是后悔了,我将他带了出来,好生养伤。
他瞧着我许久才说一句,公主陛下觉得奴婢行为举止有些像景公子,你又是痴情的人,所以一定会垂涎奴婢,那日的熏香并没有毒,只是让人动情的暖香而已。
奴婢瞧着林大人不在府上,景少庭又在宫里,认为有了机会,所以才铤而走险。这一切一切与千红无关。希望公主能够手下留情放了她。
我虽不知千红是谁,但是多方打听才知道知千红竹影乃是一对双生兄妹,千红正在宫中当差,不是善良之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伺候本公主,也好在皇兄面前交差。左右我也不想要什么驸马。”我的唇印他羞红的脸颊上,梨花树下仿佛一对璧人。
景少庭远远地站着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不得不上前与我行礼
“臣给公主请安。”他温润的声音中带着几丝怒气,我不知如何,却也懒得问,摆摆手让他下去,自从他有了翰林院的闲职后,他便自由了许多。就连吃饭也在他院中的小厨房。
景少庭瞥了眼竹影方才离去,似乎嘴角带着笑,我任由竹影为我整理衣领上的落花。余光也未曾少过境少庭一眼。
月色微凉,我想来浅眠,看了看外间榻上睡着的竹影,披了件衣裳,想一个人走走。月色夜色深沉。清冷的箫声传来,让我一时间有些神往。
“景大人如今真是好兴致,怪不得陛下说你文武全才。”我笑着披好衣裳。有意地露了露脖颈若有若无的红痕。
“公主夸奖了,如今我不过是个阶下囚,行将就木而已。”他说话时抬起双眸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我,眼神中已是无限哀伤。
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到了如斯田地,我竟不知是不是我错了。
他看着我就在我脖颈处停留了很久。“你……”他是谦谦君子,自然羞于出口。
“怎么景大人竟然在乎本公主的闺房秘事,我自小相识,不妨告诉你,竹影年纪轻,倒是比你更让我痛快些。”我笑得暧昧,借着月色竟然有几分渗入。
“你……你贵为公主,如此宠幸一个伶人,就不怕别人笑话吗?”他咬着牙,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
“议论什么,公主养男宠,面首不过寻常事。你太当回事儿了。难不成景大人想通了,也想做本公主的裙下之臣?”我勾住他的脖子,竟当着他的面解开了披在身上的披肩。
“李昭华,你居然把我与那等人相提并论。”他竟当众叫我的名字。不是小时候的华儿,也不是公主,而是真真切切的三个字,李昭华。
“你说得不错,你的确不配与这种人相提并论。你放心,本公主腻了就放你回去。”我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月色里。
竹影总是梳头发笑着叹气,说了一句“公主何必呢?”不知道为了什么这是?只有这样我才痛快。
林耀来信说母亲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一个人在府中,他有些不放心。我只告诉他以前好让他去云中游历时。拿一些当地好玩的东西来,算是解闷。
没有林耀的日子,我越发无聊,皇兄似乎要整治朝堂,先是查出了康大人豢养歌妓的事儿,后又牵扯出黄忠,李易等心腹朝臣,如今的朝堂,风声鹤唳,人人滋自危,倒是景家保全了。
人人都说景家是因为景少庭是因为公主保着才有今日,可是我却明白,对于这事儿景少庭是不屑的,懒得计较,是皇嫂去了后我也少去宫里,皇兄没有了年少时的温润,眉宇间都是帝王的杀伐决断,不知为何我竟生出一丝丝寒意。
直到七月间我生日时,皇兄又一次提起了我的婚事。我原本以为多年过去早早地就忘了,没想到皇兄又提起谢道之,心下一愣,却还是看了看皇兄身后的男子。
多年未见,他倒是风韵不改当年,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淡然,我微微颔首算是见过。自不自觉瞥了眼在末尾坐着的景少庭。
他坐在一旁,与旁边的人交谈。声音很低,似乎是周遭与他无关。
明月楼
“多谢公主。”谢道之接过我手里的茶,语气玩笑地说了一句。
“二哥休拿我玩笑,只还叫我七妹罢了。”我不顾形象地坐着,咬了一口桃花糕。谢道之长我7岁,老师谢成渊的儿子,谢家人丁兴旺,除了谢道之和谢平之以外,还有六个千金,小的谢小六,大我半月,小时候玩得好,便缠着谢道之非要他叫我七妹。
他嘴上说,君臣礼教不能逾越,但还是在私下里。经不住我缠着,低声地叫了一声七妹。
“少庭他……”谢道之知道我的心事,更明白很多事情,如今,我们都不小了,更加学会了三缄其口。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二哥,提他做什么?二哥的亏吃得还不够吗?”我虽然是女子,但是对于朝堂的事还是明白的。
二哥文武双全,文采斐然。又是谢家的儿子,怎么会有错?其实这些年随着老师回的老家只做了一个六品通判,自然是皇兄刻意了。
“是啊,是我食言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这酒虽不是什么好酒,但是自我老家带来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谢道之撵着酒杯喝了一口,似乎不痛快,又让店家换了大碗来。
我也不拘着,随着他喝了一碗烈酒,敬二哥,自从玉姐姐去后,要是多了酗酒的毛病,可知道小时的他可是滴酒不沾,我常常与景少庭偷了御酒来,他却谨慎小心地说什么不能沾。
要是景少庭宠着我,偷偷地给我喝几杯,可笑的是,他们俩还没怎么样,这些年我竟养成了一个酒鬼。看他这样地勾起了我的一番心思来。玉姐姐和二哥青梅竹马,但原本是要做我二嫂子的人。却也因为一次进宫被皇兄看上,封贵人的那一日,玉姐姐都跑到了私会的凉亭自缢身亡。
想来二哥也是伤心的,一个是我的亲哥哥,一个是如兄长的朋友。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好几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玉姐姐的家人。
“七妹有你在就好了,咱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身份的话。更何况很多事情我早就已经看开了,大概是缘尽了。”那一日我们说了很多话,提起了小时候的过往,提起了景少庭与我,有很多感慨间,被换成一碗又一碗的浓酒。
我大醉着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景少庭已经在等。不知二哥什么时候走的,隐约听见他和景少庭有争执,但是却没听清,我宿醉醒来时,竹影和春杏已经在伺候。
“景大人今日没去上朝,似乎是要见你。”千红走进来在我耳边低语。
八月的天已经有些微凉,我拢了件衣裳,只是静静地坐在妙手回廊处看着他。牛春性竖立着我凌乱的头发,
“找我什么事?”我把玩着手中的珊瑚手串笑着问道。
“听说皇上有意给公主赐婚。”他踌躇很久,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皇兄确有此意,怎么本公主如今年岁大了,竟招不得驸马?”我吩咐春杏退下,抚摸着不摇上的流苏,笑着问道
“并不是,公主国色天香,自然该有天下最好的男儿郎,只是驸马进府,臣在自此处多有不便。所以……”
最终没有把离府的话说出来,但我会笑笑着看着他
“别紧张,皇兄已经透露了他的意思,想必是二哥呢,你们自幼相识,他怎么会为难你呢?”需要的愈发放肆,走到他身前。低着头说了一句,就随手摸了摸他的喉结。
他很意外的,没有躲避,冷笑道“他是鳏夫,如何能做驸马,难道公主真的那么像男人?”
“本公主是什么样的?想必公子心中明白,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既然你觉得在这里不方便,那就滚吧,本公主新婚宴上也不想见你这副嘴脸。”我拂去他身上的落花,淡淡地说了一句。
景少庭离开那日我没有去送,也吩咐公主府上的人不许多嘴。
如今他虽然没有离开景家,可是也买了一个小的宅子,平时,他不回公主府的日子,都是住在那里的。
“是真的吗?皇上真的有心逼婚?全不顾公主的意思。”林耀匆忙回来时,只等来了皇兄的圣旨。
“如今陛下是死了心的,我若不嫁出去,只怕她睡觉也不安生,这不是来了吗?”我把玩着手里的东珠,笑着说一句。
“你若不想,我便陪着公主逃出去,说到底,皇兄还是想要为自己赎罪罢了,他当时抢了谢道之的女人,如今却要他的妹妹为他顶罪,当真荒唐。”林耀说这话时无比坚定,却忘了隔墙有耳。
“林耀以下犯上,冒犯圣上罪该万死,我们是奉旨拿他回去。”金兆麟站在我身侧,无奈却又坚定地说一句。
“这事儿本宫自然会向皇兄解释,你们还不滚出去,这是公主府,可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我看着禁军以及被压制得林耀,呵斥了一句。
“陛下是圣明君主,自然不会为难我,公主安心就是了。”林耀朝着我笑着,声音如夏日的风,温暖且温柔。
这段日子以来,我打听这宫里的大小事情,只听说皇上呵斥了林耀,并把关进宫里,不许出来。好在并未用刑,也算是放下了心,打发人将东西他送给银湖,让她照应。
银湖姑姑大我几岁,又是皇兄身边亲身伺候的人,也算是有些情分。只是那时银湖偷偷告诉我,这段时间皇兄常去母后宫里母后礼佛,闭门不出,可是皇兄去每日要去请安。
如今,太后的宫里两位太医轮流人人都说皇上孝顺,可是我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的事儿越来越乱,以至于林耀被皇兄抓去,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那天夜里,我换了宫女的衣裳,跟着银湖去见了林耀,林耀精神还好,只是身子却不如从前了。他坐在榻上安安静静地写字,似乎这世上纷扰与他无关一样,月光的映在他的脸上,平静从容。就连见了我也不是旁边那样着急,只是淡淡道“见公主无事,我便安心了。”
我知道在宫中这些日子他必然受了不少挫折,可如今皇兄不是当年我任意撒娇的哥哥了。
我自然不敢让银湖为难,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去。我提着宫灯,慢慢地向前走。却被人忽然叫住。
“你是哪里的宫女,今日皇上留着本官艳艳有些醉了。劳烦倒碗醒酒汤来。”景少庭的声音传来让我有些害怕,但还是淡定地站了站身子。
“是你?”景少庭走近看这斗篷里的我,倒是有些震惊了。
如今我被禁足的公主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什么人在哪边?”因为君提着宫灯越走越近,没想到景少庭却将我护在身后,只是淡淡道,今日皇上与本官饮酒也有些晚了,我刚要回府,没想到家里伺候的来寻。
禁卫军刚要走近,没想到景少庭却对我呵斥道:“还不快给大人请安,这皇上赏的东西万万不能摔坏的,要不然你这贱蹄子有几条命可赔?”
侍卫长手里先是看了看我手上捧着的锦盒儿,又想到如今景少庭水涨船高,迎合了两句便告辞了。
直到走出宫本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被景少庭紧紧地圈在怀里。因天色晚了,宫中有人来往,也不当什么。
“今晚上谢你。”我叫住了要走的景少庭,默默地说了一句。
“谢我?如何谢我?”他吹灭了我手上的灯笼。 我的身上穿着最粗式的宫女衣裳,别发式也是最寻常的。
借着月光,我只能大概看个轮廓,却依然能够感觉到景少庭盯着我。冰凉修长的手扶住我的头发,竟然在我的耳畔间落下一吻。
“该好好感谢我才是不是吗?”他愈发疯狂暧昧的举动让我有些害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景少庭本公主是有婚约在身之人,更何况,轻薄本宫罪该万死。”我看了一看高高的宫墙,实在不敢造死,如今我的身份也不能暴露。
“公主若是不担心,尽管喊出来,微臣领罪就是。”他的手竟然大胆地扶上了我的胸,耳畔低语道:“果然又大了些,看来竹影的功劳不小。只是不知道谢道之功夫如何?”
轻薄暧昧的话,让我有些不适应,可几个月来,景少庭上升速度之快让我瞠目结舌。人不明白,无非是皇兄的主意,可是景少庭向来都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这样他让我有些失望,失望和屈辱混着泪水在月色里看不清原本模样。
“你想救他未尝不可,不如这样吧,你去说服他,只要文家的人能够一心向着皇上。什么事情都好说。”
景少庭放开我,在我耳旁说了这样一句,他说的文家是林耀的外祖家,如今林夫人已经去世。文家向来清流,文大人前几年就因为身子弱,告老还乡。如今,朝堂之上虽然有他的门生,可是他自己却早已经归隐田园。
推开了景少庭的束缚,在他愣神间已经跑远。曾经那个让我心动的少年,如今却只让我恶心。
怪不得林耀什么都没有说,看来皇兄如今已经动了杀心了。我哭着把儿时的玩意儿全部拢在火盆里烧了,那里有景少庭对我的期许,还有我年少的梦。
重阳时节,谢道之来了
“七妹,你嫁给我,我必然真心待你,更重要的是,也能放了林耀出来,亿城他……”说到景少庭,二哥还是闭了嘴,只是看着我,又看了一眼随身伺候的人。
我成亲那日,林耀被放了回来,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只是身子如风中翠竹一般。这几个月的琢磨,早就已经让他没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看着他鬓边的白发,我才想到他如今也已经是将近而立之年的人了。没有我,或许他有安稳平顺的人生。
如今他只能看着我,嫁与他人,两月未见的皇兄也亲自来给我主持婚礼,明皇的黄袍穿在他身上,更多了几分君王的威仪。
“今日是公主大婚。众卿家应该高兴才是。”众人自然应和,毕竟天子一怒,谁也招惹不起。谢道之一身红衣,站在我的身侧,看不出喜怒,只是温和地与宾客应酬着。觥筹交错间,我瞥见景少庭,他为了人臣,自然人人巴结,可是奈何连亲生父亲都能交出去的人。真的值得吗?
我不知是在问我自己,还是在问那些迷茫恭敬的人们。
洞房花烛
谢道之站在我的身侧,又瞥了一眼随身伺候的宫女,只是摆手让他们退下。许久,才跟我说了一句“七妹,一切放心,有我呢。”一夜无话,暂且不提。
谢家人口简单,我又是公主,自然不用操心繁杂琐事。如今在公主府住着倒也没有什么不便的。只是我经常会想起林耀,不知道他如今在云中可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众人都传公主驸马恩爱非常。皇兄时常问我什么时候给他添个小外甥。每每这时我总是含糊着过去,问得急了,便说如今年岁大了,实在不易生养。皇兄见这般只是托人送些补品罢了。
成亲半年以后,谢道之被皇兄派放平洲赈灾。我原本想要跟着他一块儿去的,又想着于大事无意,更何况,李易不会让我离开京城。
公主府的日子越发无聊,朝上却是风生水起。一时间景少庭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婚事也成了众人的谈资。
竹影和千红偶尔来看我,我也只是笑笑,如今他和他妹妹有了好的去处。虽然说只有一个小摊子,可是也算过上了平静安稳的生活。千红更是有了人家,心眼儿里为他高兴,身为公主,锦衣玉食,我却更加期许平淡温暖的幸福。
竹影还是会上前为我梳头,他的手多少有些发颤,我有时问他是不是恨我,他只是笑笑。然后道:“公主是为了保我的命。”
我只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胳膊上清晰的伤痕,不发一语,最终只能是一句叹息。
道之还是会给我写信不过是闲话家常,言谈举止间我知道他似乎有愁绪,但是我们的信皇兄必然是过目的,因此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们一个,两个都成了皇兄圈养的金丝雀。想飞飞不出去,想动弹也动弹不得。当然也有得力的人。
又一场秋雨过后,我才收到的来信。信上密密麻麻说了许多嗯思念之词。这必然是写给皇兄的,如此情意缠绵,皇兄也不好多说。
“皇妹和驸马情投意合,当真是一对璧人,那时候再给朕添个小外甥就好了。”宫宴上,皇兄执着琉璃酒杯,笑着对我说一句。
我却只注意着泛黄的信纸上那一朵梅花,我心下明白,不敢动别的心思。淡淡地与皇兄说笑着,喝了杯中酒。
无意瞥见景少庭的座位是空着的,线下这个人已经引起不了我任何情绪,可是他素来阴狠,还是让我心下一惊。
我吃了酒又独自一个人去外头散散。“公主,我们主儿请您先过去一趟。”才留头的小宫女拦住了我的去路,我也只是淡淡笑笑。不记得她是哪家的宫女儿,可是,隐隐约约的,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公主快请吧。”小丫头带着我来到了静太妃的寝殿,底下只有一个女儿,比我差不了几岁。只不过小小年纪却忽然没了。
“昭华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金安。”我听不见任何声响,只能硬着头皮请安。
“果然,太妃娘娘传你就来了。”景少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我心下一惊,却被他死死抱住。“景大人,你竟敢对本宫无力。”我刚要反抗时去偏见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静太妃,太妃的嘴被堵着,却不住地向我摇头,一直不让我救她。
“华儿你听话,听我跟你说,只要你好好的,乖乖的,永远都是公主。你要是不听话可不行哦。”他跟哄小孩儿似的哄我,小时候,只要他软下声音来,我总是跟在他后面。
“你这是何必呢?你放开本宫也放了太妃娘娘。否则皇兄不会放过你的。”这停停顿了一下,松开搭在我腰间的手。皇兄将身上的玉佩递给我九龙图案,那是皇兄特有的令牌。皇兄是默许了此事。
“陛下不清楚,我却明白,谢道之那封家书可不是寻常书信,不妨你告诉我,你们在密谋什么?”景少庭一面说一面稳住我的脖子。
“谢道之要是死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再说,那你忘了凌云寺那一晚吗?华儿,你说过你喜欢我,只喜欢我,可是那梅花印记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没想到你早早就跟林耀暗通款曲,做出这等事……”我刚想反抗,却发现我的身子越来越软,皇兄的那碗酒似乎有什么问题。可是如今我却无暇顾及了。
静太妃喜欢安静,就是常年卧床病之人,因此宫里伺候的除了两个贴身的宫女嬷嬷,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此处又偏远。
我都感觉再一次洗脸,我发现手中的簪子让自己冷静下来。“华儿,你听我的。好好的,乖乖的,日后少庭哥哥一定会给你好日子的。”
景少庭嘴上说着手中的动作却不停,我脑海里飞速运转着,林耀应该是成事儿了。他是林家的后人自然是可以的,而他游历山水也不过是我们想的托词。重要的是,贵太妃的母家就是云中。
“究竟想要怎么样,我只是想让我如此大费周折,实在是没有必要。你应该明白,皇兄之今年一直压着我,我又是女流之辈。没有我家支持我能成什么事呢?更何况这天下原本就是李家的天下,我要这江山做什么?有你的眼睛中不知道如何忘恩负义,林耀与我一同长大。道之是我的丈夫,我自然不会伤害他们。更何况他们都危及人群,能保一世荣华富贵,如何不做?”
景少庭有些诧异,但还是隐隐约约地松了松手。他似乎是被我的话打动了。但用似乎有些犹豫。
我从来不知道五年少时如此钟情的少年郎却是这般人物。我有些后悔,甚至有些难过。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华儿,答应我,跟我在一块儿,我保证会让你幸福的,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好不好?何况你不是钟情于我吗?再说了,白潇潇也已经死了。”他说话时似乎很轻松,但是我却觉得有些可笑,原来他是如此凉薄之人。
“我已经是公主,更何况已经嫁给了谢道之,我若答应了你岂不是跟谢家蒙修更让天下人笑话吗?我好歹也是公主。虽然不能如此无美狗和唐若你真心待我,只答应我三件事。如何?”
我收敛的眼泪,小时候那个满目柔情地看着他,他被我看得有些动摇,只是笑着道,你说什么事?
“我到底是谢道之的妻子,如此这般行事实在不妥,你去皇上那里去求一道。退婚和离的圣旨。也算名正言顺。”
“好。”
“我要你,以正妻之礼迎娶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绝不怠慢。”
“那是当然。”
“最后一点,我要你辞去军中要职,只做一个闲散官员,与我风花雪月,共度余生。”
“再议。”
我并不知他和皇上如何斡旋,但是清楚皇兄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他和皇兄都是聪明人,舍我一个不怕什么。
谢道之还是给我寄了一封家书里面情之切切,也告诉我要保护好自己。我明白他的用意,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心已绝。
景少庭依着我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一样不少。听着缠绵悱恻的丝竹声,我心里却是金戈铁马。我们从早上行礼,一直到晚上,我扶着春杏的手有些发抖,但还是镇定住了,经被春香安排好了去处,去千红的绣坊也算是正经的营生。
我记得当时的春杏一遍一遍地给我磕头,让我不要送他走,可是我却下定了决心,他不能跟着我。
宾客散去,我等来了我和秦少婷的洞房,我像提线木偶似的坐着。
“终于等到今天了。”景少庭似乎很兴奋,喝了些酒。在我的耳边低语,我站起身来款去外衫。红罗帐里,我心中暗想,林耀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达州。
景少庭似乎很高兴。他待我像以前那般温柔,皇上也赏赐了许多东西。重新你重新以后,我随着他住在了他的宅子里。
与花草景致都是按照我的习惯修建的。人人都说新驸马对我情深意重。我却只是坐在院子里,跟着闺中密友们聊些八卦闲话。衣裳首饰。景少庭起初还有些不放心,如今倒是放心了许多。
朝中的局势我并不是不知晓。皇兄不想落个不仁不义的名声,因此对我格外宽宏大量。更封我为端宁长公主,亲王俸禄,宠爱至极,前所未有。
景少庭的后院儿不止有我,还有别人,云中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很像我,只是她有一颗美人痣。不知道是我的缘故,还是因为云中与自身的原因。陈少婷对她很好,虽然不留宿,但是也十分宠爱。
毕竟是皇兄赏的人,他不能推辞。还是会在我的院里留宿,其实夜间偶尔会叫一声月儿,云中月似乎魔力,她媚骨天成,比之我的清冷,她热情似火。
竟引得景少庭更加贪恋床笫之事,我看着,却从不规劝,由着他去。皇兄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派兵平叛,如今外头势如破竹,皇兄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得不派任景少庭为将军,平定叛乱。
金銮殿上,他接过圣旨,却只提出了一个条件, 带我出城,皇兄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更添了几分胜算,毕竟,我还有用。
“公主,要见到你的心上人,是不是紧张了。”景少庭站在城墙之上,拥着我,看着城下。
“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呢?少庭哥哥。”我一身桃粉衣衫,一如当年他见有时候的模样。
青阳王李玄是我弟弟,也就是当年贤贵妃的儿子,当年,贤贵妃失踪,也带走了尚在襁褓的儿子。当年父皇寻找了许久,始终没有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恐怕,我皇兄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会是心腹大患,如今有了林家旧部的支持,更是如虎添翼,连下几城。如今,已经逼近上京。
“林耀,你看着,你心心念念的公主,如今是我的女人,如果,你想保她平安,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抓紧退兵。和我进京面圣,你我一起长大,我会保你的性命。”景少庭看着林耀不由得挑衅道。
“不要动公主,我们各为其主,你如此这样,实在非君子所为。”林耀声音清冷中带着温润。一身盔甲的他少了平日的温润如玉,多了几分男子的硬朗。
“你放了七妹,什么事情都好说。”谢道之一面说,一面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两军对峙间,最终还是我弟弟软了下来,退兵三十里,改日再战。
回到营帐
我坐在营帐里,看着窗外的月光,如今是时候了,我自小学习兵书战法,自然不是那等文弱女子可比。
“公主,月夫人求见。”随侍告知了一声,我这才把云中月迎到了我的营帐里。本来,她是不能来的,只是,她如今身怀六甲,一定要让孩子见世面,缠着景少庭一起来了。
“妾身给公主请安。”云中月欠身行礼,又扶了扶头上的珠花。
“驸马歇下了。”我笑笑说了一句。
“驸马醉酒,在妾身屋里歇下了,只怕今夜不会来陪着公主了。妾特来告罪。”云中月笑笑,将手中的玉牌交给我,那是景少庭贴身的兵符。说起来,景少庭还是更信任云中月一些。
“你且换了我的衣服,拿着兵符,命令副将傅成退兵。我这里有盖了玉玺的纸张,我仿了皇上的字迹,他们不会不信。”
云中月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却告诉她,安全出去,为玉姐姐报了仇,就替你姐姐好好地活着。
云中月心下了然,刚要看着我,却被我的眼神止住。她坚定地点点头,换了我的衣裳出去。而我则去了景少庭的营帐。
三日后
青阳王大破庆城,庆城副将投降,主将被人毒害于营帐,一同去了的,还有月夫人。次年二月,青阳大军兵临城下,逼近紫禁城,宣帝李易被迫退位,幽居平阳宫。谢道之封正三品督尉,不想扶持新君的林耀却辞去封赏,隐居梅城,听说他的院子种满了梅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