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即将沉没的夕阳染红了整个龙江市天空,临近傍晚的嫣红天色,依然退不去炎暑的骄傲。高楼大厦下车来车往,快速节奏的生活都成为街道上每个人的常态。咖啡馆内人们手中的手机,快速刷新的页面,炸鸡啤酒成为年轻人最简单的消遣。
小巷中,外卖小哥手提保温箱,疯狂来回穿梭这条拥挤的街道,已经忘记自己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浸透,生怕时间会吃掉他那点紧凑的跑路费。
廉价出租房子内,燥热的房间内,小野已经顾不得刚冲完凉,头发滴着水还没有来的及用毛布擦干,手上翻着手机电子账单,看着自己这个月的开销,痛苦的表情写满全脸。
“完了,完了,钱又不够花了!!”
没错,今天是工资发放日的第三天。
2.
“什么鬼天气,干脆热死个人算了。”
小野翻来覆去折腾着,只剩下桌子上的钻石牌电风扇,铁片扇叶滋悠滋悠的转着,就算在高速旋转,也只是让屋里的热流回旋,并没有达到降温的目的。
小野在怎么埋怨也没有任何办法,这已经欠房东电费的第三天了,小野翻起手机,电子钱包仅仅剩下的587.34醒目标在手机屏幕上。
整个城市像是在高压锅里冒气沸腾,只有挨到拂晓后,这个高压锅才把城市大街小巷的热量分散出来,身在八月中伏气候的人们才能得到短暂救赎。
小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安睡上,凌晨4:43桌上的数字闹铃还在不断的走字,手机屏幕一亮,静音模式下屏幕推送新信息。
【麻雀街308号的时光贩卖机】
3.
忽然房子一阵颤抖,原本宁静的清晨瞬间鸡飞狗跳。
“完了完了,要迟到!!”
小野来不及刷牙洗脸,拿起手机就冲下楼下公交车站,今天的564路公交车依旧满员,小野还是挤上了没法落脚的公交车,熟练了扫码支付动作,刷走了早韭菜盒子的早餐钱。他勉强的咽了咽口水,干燥的口腔得到了清凉的湿润。
“天呐,你不会是画稿师米野吧!”
小野抬头看了看跟前的人们,有座的人闭目养神,没座的人戴着耳机,手拉着扶手,耳机中放着最近爆款歌曲,只有车厢后门站着两个小姐姐,两人低声私语然后礼貌的冲着小野笑了笑。
小野点开手机屏幕,先是看了看余额,一脸愁容打开未读信息,直到看见了麻雀街308号的万能贩卖机的信息。
“欧亚银行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及时到车厢后门等待下车。”
小野继续看了看手机,可能是垃圾信息,在确定删除对话框中,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的取消。
再看车厢后门的两个女孩时,后门只剩下更加焦虑的中年大叔,用着臃肿的身体摇晃,来缓解迟到的忧虑。
4.
一天最清闲的时刻,应该是午饭过后,一个人可以站在巨人网络大楼观景露台,手中的冰镇可乐是这家公司唯一的福利,满眼全是路过的云彩,经过中午忙碌的画稿,这一刻脑子被放空的感觉如此奇妙。
龙江市地势偏高,市中心一条宽大主干道延伸那座更高的山城,山城最后那条路是麻雀喜欢落在一条满是电线杆的街道,在露台上观望,麻雀街隐藏在流动的云彩中,但那片山城远看像只展翅的麻雀。
5.
直到西边的云被烧红半边天,小野忙碌工作也随着办公大楼的熙攘之间离开,看到熟悉的同事会点头问候,然后摆手辞别。
手机每到这时都会收到高温提醒,真是够温馨的,又点开查看更多天天气,连着十五天的39℃的高温特别醒目。小野看着地面的热浪不停扑向来来往往的人流。
十分钟一班的564路公交车,一如往常会迟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晚高峰一定会把这辆公交车塞的满满的。
“你看那边的云彩好漂亮!”
一个女生的声音引得好多人看着山城那边,云彩被夕阳照的像燃烧的山火,准确的说更像一直燃烧的麻雀。
这时564路公交车停在小野的面前,但是小野并没有走上那辆车,而是上了麻雀街方向的公交车,也许像是中了邪了吧,更或许他想起手机那条信息。
麻雀街308号时光贩卖机。
6.
从公司看这条去往麻雀街的主干道,以为十分钟就能赶到,没想到这辆车已经行驶了半个小时,前面的这条路没有尽头,往上看依然看不到头。
但是从车窗两侧可以看到整个龙江市,整整齐齐的建筑,连郊外的映雪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小野虽然不是第一次去麻雀街了,但这样的景色,每次看到都会惊叹,习惯性的掏出手机,然后把这样的景色清晰的留在手机里。
7.
“麻雀街教堂公园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及时到车厢后门等待下车。”
小野下车后还是惊叹不已,尽管十多年没有来过了,到这里的建筑依旧保留着二十一世纪初的风格。
音像店的磁带,玻璃橱窗上还贴着黄阅新专辑折子戏的海报,书报亭的公共电话,甚至当时风靡中学时期的杂志故事会还在热销中,听说麻雀街不愿改变生活方式仅仅是习惯这种简单纯朴,没有别的理由。
大街上也奇怪的行驶着老款大众帕萨特,仿佛时间被拉倒十几年前,要不是书报亭的翻页日历停留在二零二零年七月二十日,就真的以为自己停留在了十几年前。
绕过教堂公园就来到满是电线杆的街道,看着满街的麻雀,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麻雀街了,错位竖着电线杆到处都是穿插着的电线,挂满唧唧咋咋的麻雀。
大街上的人虽不多,毕竟天色接近昏暗,天气还是燥热并因为近晚而送来清凉的风,街边商店冰柜中的老冰棍能解救这种酷热,冰柜隔壁门牌号标写着308号,一台普通在普通打币贩卖机的停留,还夸张的张贴着愿望全实现的黑色字体,坑钱的机器摆在这却毫无违和感。看着这个突然就想不起来,这个数字很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小野拍了拍投币贩卖机。
摸了摸身上收藏多年的一个硬币投了进去。
“这机器要是真能实现愿望的话,就把这该死的38℃天气停掉吧。”
然后看着自己汗浸透T恤,然后又回到小卖部又吃了一根老冰棍,地面的热气依然没有要退却的意思。
8.
又是一晚上渡劫般的蒸炉,也已经锻炼这只孙猴子十来天了,而那台徒劳的电风扇还在悠然转着。小野刚刚来回的翻身折腾,终于也疲惫的睡下。
一丝凉风掀起窗帘,轻抚在小野的身上,小野朦胧睡颜中多了一脸的满足。
一场大雨的侵袭,龙江市顿时雨雾四起,焦烤的大地有了雨水的浇灌,仔细听还有滋滋啦啦的声音灌入耳中。
直到凌晨雨才渐渐骤停,换成了丝丝小雨轻轻拍打湿路上早起的环卫工人。
一场夜雨敲打屋顶的声音,并没有敲醒沉睡中的小野,而是手机通知的提示声。
“又迟到了,呜呜呜呜呜。”
刚抓起手机要跑下楼,看到窗外的小雨他停住了脚步,趴在窗沿旁,不可思议的眨巴着眼睛,然后贪心的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
“愿望实现了!”说完太惦记着麻雀街308号的时光贩卖机,掏出手机翻开天气。
页面重新加载出了下雨的标志,铺满了整个屏幕,并且还提醒他出门带伞。
“快迟到了!!!”小野拍了拍迟钝的大脑。在公交车上重新审视这个龙江市的大街,雨天清爽的街道还是蛮可爱滴。
“天呐,你不会是画稿师米野吧!!”小野抬头看见眼前是一个靓丽的小姐姐,他窃喜居然自己有了头号粉丝了。
精致的眼镜下装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给黑色的礼服却增添了十分的文气,还没来得及多审视。
“欧亚银行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及时到车厢后门等待下车。”
9 .
最终还是逃不过迟到的命运,看着走廊数字时间,光滑的地板折射出八点三十五的数字,他连续咽了好几口的口水,果然不出意外办公区域的所有人惊异的看着他,手中的水杯悬在嘴边,嘴里好像有许多要说的话。
戴着黑框眼镜的精英男轻咳一声,所有人恢复了往常,小野抬头看向精英男,只见他脸色铁青不怒而威。
小野慌乱逃到工作岗位上,重新审视了领导,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是部门主管,也是出了名的严肃铁面无私,据说被他逮到犯错的,基本上都被严肃处理了。
这时隔壁小辛子侧过身冲着挤眉弄眼,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绝对独一无二。
“你小子这一个月去那鬼混了!!”
微信的对话框从电脑的显示屏弹出,小野白了他一眼,手指在键盘上不屑的打出。
“不就两天没在一起吃饭,你怎么还矫情上了,等野哥在马路上捡到钱了,一定让你知道什么是豪橫。”
离发送成功还不到两秒,和小辛子聊天框下就弹出大大的狗头,那狗子的眼神根本没把野哥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精英男来到美术组组长那嘀咕了一声。
“美术组成员十分钟到会议室开会!!”
小野拖着脑袋,哀叹着早晚要来的处罚,果然还是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10.
办公室的灯光些许暗沉,美术组所有人表情都紧紧的凝聚在一起,等待着要到来未知的狂风暴雨,
“不会又要迎来第五次改稿吧!!”下面已经有人小声讨论了,最紧张的是小野,他毕竟是在坐迟到最多的人了。
“米野,米野!!”
主管神秘的看向小野,这让本来处于紧张状态的他更加的紧张了。
说实在的,小野在美术组实习了三个多月了,基本上就是个小透明,虽然经常因为迟到,连连登上光荣榜,平时也就组长会点名批评。而这次还是主管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这种煎熬像极了某种祭祀的仪式感。
“你小子走狗屎运了!!”旁边的小辛子对我挤了挤眼睛,暗示我今天中午的沙县小吃让我请了。
“你是土匪吗,你小子不是要我请散伙饭吧!!”他居然是咬着牙对小辛子回应。
只见他斜着眼暗示会议的投影屏幕上,小野回头注视。
麻雀街的商店画稿一笔一画印在屏幕上,就连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也在描述着细腻,画稿标题麻雀街308号的贩卖机,落款注明米野,最后九月二日完稿。
“九月二日,九月二日!!”
小野突然站起来,掏出手机翻开日历,屏幕上的九月二日显得格外的刺眼。
同时主管在会议上宣布这副画稿,正式被录用麻雀街旅游项目的宣传海报。
这是不幸还是万幸呢,小野就这样被一枚硬币跳过炎热的夏季,但也因为一张画稿被搞得名声大噪。
今天真是荒诞的一天。
11.
没想到这一天的雨始终的没有停过,隔着玻璃窗静静的看着这场雨,到底是用一枚硬币换来的,还是用一个月的时间换来的,然后越来越迷惑。
唯一能够破解这个疑惑,只有重新踏上开往麻雀街的那辆公交车,路上虽有独特美景伴随,但小野心里已经为眼前棘手的问题塞满了大脑,无心留恋美景。
这里还是原来的教堂公园,还是一路的怀旧大街,还是门口卖老冰棍的小卖部,甚至满街的电线杆停满的麻雀,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打币贩卖机。
就是这个贩卖机,弄丢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小野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塞进投币口,想许愿要回属于自己的一个月,可是贩卖机依旧黑屏,而且还把那枚硬币吐了出来。
“黑屏,机器坏了,公司倒闭了??”
小卖部外不知何时坐了个大叔,臃肿的身材靠坐在摇摆椅上,虽然现在的天气并不是很热,但他手上的蒲扇到时悠闲的扇动着,嘴里不紧不慢的叨念着。
“别把机器拍坏了,你手上要是没有05年特制的一元硬币是启动不了这台机器的。”
“05年特制硬币!!”小野来回观望突然顿悟,赞叹着05年风格的麻雀街,想必这也就是这台贩卖机的由来。
那大叔到时不急不慢的翻找收银台钱盒,然后又把钱盒返回原位,愁容布满全脸。
“完了,05年特制的硬币在两年前被国中女同学全换走了。”
“两年前!!”
12.
小卖部大叔低着头回忆着两年前的情景,19年国中毕业季,美术班女生们纷纷围绕在麻雀街308号的贩卖机画稿旁,就连落款的名字米野,都能的看上两三个小时。
“米野学长的画稿真棒啊!!!”
这时有个不起眼的女生,相信了麻雀街的传说,据说每年大暑气节时,黄昏时来到麻雀街就能找到时光贩卖机。
然后那个女孩就在当年连续一个月来这里投币许愿。还换走了所有的05年特制硬币,居然还说她见到两年后画稿师米野,说话却越来越像个疯子,之后议论的人多了,就没再见过她了。
你也知道05年的特制硬币发行的本来就少,她还每次十个十个的换。
“这个贩卖机??”小野不解的问。
这个贩卖机是本店根据传说,定制了一台普普通通的打币贩卖机,故意对外宣传时光贩卖机,吸引外来游客观光。
居然现在还有人相信时光贩卖机的存在,真是不懂现在人。
“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米野!!”
题外话
你每次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别人一辈子都想遇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