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天的雨,好像周遭的世界都变得清澈起来,那么多季节里面,我唯独喜欢春末夏初时,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真真正正地感受到那句浪漫到骨子里的话——“早一步春草不发,晚一步错过谷花”。
第一次知道这句话,还是在初中看《意林》杂志时,一篇有关马悠博士和夫人李旻果爱情的文章里面,可能是因为对文字和微妙感情的洞察力,第一眼就爱上了这句话,然后任记忆随着年岁成长,变成脑海里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印记。那时候就觉得这句话里面包含着恰逢其时的美,可遇而不可求,只觉得他们的爱情天作之合。
那时尚且年幼,都爱情和婚姻还没有生出那么多感慨来,脑子里全是对那种志趣相投的爱情的向往、而如今,再美好的期许,都经不起时移世易的消磨,原来只能看见美的眼睛,也渐渐开始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而今再去读同样的文字,却在心底渐渐生出很多苦涩来……
我时常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原本陌生的两个人愿意停下自己匆匆的脚步,试着走进婚姻的殿堂,从前我只觉得这可以称之为缘分。直到后来才发现,那些自己原以为酒逢知己的爱情背后,爬满了各种各样权衡利弊的痕迹。有对家庭财富的考量,也有对外貌身形的计较,最后结了婚的人,如同两颗飘了很久的浮萍,任生活的洪流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簇拥在一起也,后来走入婚姻的两个人好像什么都计算到了,就是没计算到感情,两人之间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爱。
然后就在那些毫无意义的柴米油盐里,慢慢熬煮了自己的一生,也耗费了对方的生命,任婚姻这张大网将两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包裹其中,任两个人在那个如同斗兽场一般的斗室里,互相撕扯,彼此拉拽,变得狰狞可怖,变得面目全非。好像歇斯底里的妻子和沉默寡言的丈夫总是一对不变的组合,但即便最后两人都深知彼此并不幸福,却还是愿意沉默着,继续经营着那一地鸡毛的婚姻。
在那些彼此失声的婚姻里面,所有人都会给你说,大家都这样过,千百年都是如此,你有什么好计较?他们也会说传统的文化里面,就是丈夫如同天一样威严,他能够满足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就算一个不错的男人,而一个女人如大地一样包容,能够替男人生儿育女,给予男人柔和与关爱,就是不错的女人。他们说得都对,某种意义上这看起来也的确是保障一个家庭长期存在的最有力方式,可是谁能告诉我,在那种传统的“夫为天、妻为地”的高收益模式里面,天地之间,人在哪?
是否婚姻的出口就是对彼此的戕害和对自己的压制?在那些以“责任”为华美包装纸的彼此折磨和道德绑架背后,人的出口在哪里?我并没有说一个人在经营一段婚姻时,不应该迁就和牺牲,可是当这种迁就和牺牲最后变成了别人伸向你的利刃呢?你真的愿意为鱼肉放在对方的刀俎之间,任其宰割么?
这些问题我没有答案可以给出来,也一度陷入其中惶惶不可终日,我不想说婚礼那一袭华服之后,各自奔赴的都是各自生命中最大的那一片废墟。但事实就是,那些看起来平静得足够让人沉沦的日子下面,悲哀潜藏在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里,暗流涌动。
一段感情最好的时刻,是将爱未爱的暧昧时期,那时候你虚伪又热情,我浪漫又新鲜,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大家的心里总会留下这样一位爱过但没等爱到头就离开了的白月光,“她死在了他最爱她的时刻”和“她走在了他最爱她的时光”一样具有杀伤力,未完成的东西就像捧在手里的潘多拉魔盒,留够了给回忆添油加醋的空间,便会觉得如果当初打开了,能够获得的就是矢志不渝的爱情。可是往往到最后,守着回忆的人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添油加醋的记忆,还是那个早已经离开许久的人。
可惜婚姻没有这种时候,在那些完成时态里面,婚姻永远处于将来完成时,当将爱未爱的热烈过渡到了彼此纠缠的阶段,折磨和戕害如影随形。那些仅存的美好,如同七月阵雨里的花卉,我以为只要带了伞,便能够护它们周全,只是没想到结局会先我一步到达,蛰伏在雨前的风,已经将那些美好吹散,寥落成一片末日废墟的图景。爱情变成实打实的柴米油盐时,想象力失去了锦上添花的能力,多了雪上加霜的寒气,当那些举手投足都在了眼里,微妙的负面情绪也会无限扩大成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巨大风暴。
人都会这样,抱残守缺时,总喜欢拿着那一点感动,便觉得人间至美不过如此;坐拥星辰大海时,却喜欢盯着某一颗晦暗的星星,便觉得周围的星辰也不过尔尔。纵然我懂得人性的贪得无厌,却还是惋惜大多数婚姻最后的走向没有无限趋近于幸福,而是在爱末恨初的阶段不断挣扎——我知道我们可能过不好,但似乎也离不掉。
好像今天的我突然扎进了维特的墓地,写了好多似是而非的话,索性就不写了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