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的话语中带着沉重,“罗婆婆…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没有太多的感伤,似乎从内心觉得这只是一份迟早的凉。知道她病了很久,在疾病百般的折磨下,时光带走了她。
婆婆是老家的邻居,住我家对面,两家隔着一条窄窄的马路。离得近,婆婆的家也成了我的半个家。婆婆家的房子有三层,底层是大堂、厨房和厕所,婆婆家,来往的人很多,记忆中总是热闹但整洁的。第二层是药铺,分布着排排中药柜子,空气中常常是苦而清淡的味道。第三层是许多房间及养着花草的大的阳台,我爱的去处,不倦的房间探秘以及辨别植物的日子组成了属于我的童年。
婆婆家中人丁兴旺,早早地便四世同堂了。
在我顶小的时候,婆婆还是60来岁的样子,胖胖的身材像煮熟的带壳花生一样,已经走样,可总能给人一种厚实的亲近感。常年劳作的强度过早得使得婆婆的腰有些佝偻,腿也不够灵活。脸上的皮肤呈现出土一样的黄色,皱纹也如同干涸的大地裂纹一般,虽不好看,但有力量。
长到5、6岁,常常跑到婆婆家,缠着她带我去田里摘玉米,婆婆顾及路程太远又拗不过我的撒娇,便背上大的背篓,放我坐在里面,背上篓子和我,拿起镰刀,下地里去了。
婆婆做的东西很好吃。饭是用竹子做的木桶蒸出来的,蒸出来的米有着淡的木的味道。菜,常常是用自己田里长出的,四季豆、包菜、茄子、黄瓜都自然成了桌上的美味。婆婆还有自己修建的猪圈,每年都会养上几头猪,待到年末,杀掉一部分,将肉烘干成腊肉作来年的食物,卖掉一部分,得到一笔好的价钱。
小的时候,能记住的东西不多,与婆婆相处的那段记忆也模模糊糊地止步于我离开了老家去了县城里。此后,每年能见到婆婆便只能等到过年了。
渐渐地长大,渐渐地也发现,婆婆也愈发地老了。
小时候的感情却是很神奇的东西,超越了时间,也超越了地域。一年见的机会着实不多,但一看见婆婆,内心的那股暖流便潺潺涌动,我唤她婆婆,她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今年的一天,冷不丁地被告知,婆婆得了癌症,晚期。一惊,然后脑子完全懵掉。看过电影,听过故事,却没有敢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病后,母亲陪婆婆去市里检查,返程时,住在我家,终于见到了她。
婆婆消瘦了不少,因为癌细胞扩散,吃不下饭,走路也很困难。好在,精神气倒是足够。久别重逢,很想与婆婆说说话,又看着婆婆难受的样子,不敢说太多,怕忍不住要哭。便闪躲地嘱咐了几句后,聊了聊自己。婆婆一面听得带劲,一面又念及正高考冲刺的我,要我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婆婆便回了老家,没有来得及与她送别,心中复杂。
最后一次见到婆婆,是在8月份。我回到了老家。这个时候的婆婆看起来更不如上一次了,整个人被病拖累得厉害,瘦且无力。
我强忍着心中的难过,不想让她看出来,扰她伤心。可我终究是骗不过她的,她安慰我说:“没什么,一天天挨过去就好了。”然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知道,这一天天挨过去代表的是什么,无非是我害怕的结局。
终究,这一天还是来了。
内心的恐惧还是敌不过宿命。
婆婆走后,我愈发得感受到,人的生命是多么短暂而脆弱。一场病痛,一个器官的衰竭就是致命的。
婆婆走好,一晃,我已不再是十多年前那个你手中抱的,背上背的娃。
去探望病中的你,也没能好好地陪你,甚至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怎样去安慰你。听你说,话语间,懂得了你的坚强与坦然。
妈妈告诉我,你见证了我的出生,而我最遗憾的则是,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子,只是希望你能不痛,能继续勤劳善良,但是,记得,别像今生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