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与其说是一种味道,不如说是一种感触。当四季轮回游走,沉寂下一年的印记,这个味道给我们留下的是远去的回忆,也带来新的希冀。
临近年末的几天上下班在城市里穿梭,新春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大红灯笼和中国结高高沿街挂着,热闹的商厦、置办年货的人群、精美的礼盒,以及那贺岁的音乐等等,越来越让人感觉到春节的味道。我的心慢悠悠地感觉着,儿时那种盼望过年的强烈渴望,现在变成了一种疲惫不堪的劳作和说不清楚的混沌,这种变化的感觉很早就有了,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深刻了。
年味越来越淡,往昔的那份情怀,也如同成年人吃水果糖一样,再找不到从前那种“津津有味”的感觉。
年味,与其说是一种味道,不如说是一种感触。当四季轮回游走,沉寂下一年的印记,这个味道给我们留下的是远去的回忆,也带来新的希冀。
五十年代末,父母从北大荒来到祖国西北边陲,支援新疆建设。那时的环境,可以说是“连绵沼泽盐碱滩,蒿草芦苇地无边,野兔成群饿狼嚎,狂风呼啸路难行”的一片荒凉景象,一切都要白手起家。棒子面、窝窝头是当时的主食,除此之外的食物,只有依靠野菜与包谷杆磨成的淀粉充饥。能够维持基本的生存状态,就已经非常满足了。贫穷而落后的生活让人们挣扎在温饱线上。
小时候对春节最清晰的记忆是“馋”。过年意味着寡淡清汤了365天的日子,即将迎来肥美厚腻的浓郁滋味,生活陡然变成了天堂。那时候的我,眼巴巴地盼过年。提及过年,小小的心里便盛满了快要溢出的兴奋与激动,年幼的我常常掰着手指细数还有多少天过年。平淡冗长的生活因为有了那种纯粹的期待,近乎在心中幻化成一种向往。
初一早起,换上望眼欲穿的新衣新鞋,使一年的贫穷得以装扮;幼年的我,从窗外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感受到新年的神圣和力量。在这淹没一切的轰鸣声中,人们的眼中闪着烟火的亮光,内心却是安宁祥和的,通过团圆,这种家族的集体仪式,每个人都体会到“年”的意义……
那时人们对过年的热烈期盼最后都归结到那顿年夜饭上,一年到头,全家团圆围坐在桌前,就指着春节解馋了。厨房里从早到晚萦绕着勾魂摄魄的迷人香气,我的小嘴巴和母亲忙碌的脚步一样,一刻不停。家里人人被母亲那热气腾腾的水饺和肥得流油的猪肉片滋润的红光满面,心满意足。
一家人坐在火炉边,炕上挂着刚放上去的年猪肉,熏得微黄,铁锅里的油冒出了油泡,母亲就会把糖果子坯放在簸箕里,准备炸。而此时,父亲就把历史的、神话的、天上的、人间的故事演绎了一遍,一条历史的河流在我们眼前有声有色地流淌过去。我们就在听故事的过程中走过了上下几千年。母亲一边炸糖果子,一边叫我们尝尝。我这时会下意识地往父亲的嘴里塞,父亲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糖果子炸好之后,母亲会重新洗好锅子,把锅里的水烧干,然后炒花生瓜子。
那是1983年。春节前,家里买了一台稀罕的黑白电视机,邻居们每晚都会来我家看电视。大年三十的晚上,邻居们搬着小板凳坐在我家不大的厅屋,一排排密密麻麻,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中央电视台举办的第一届春晚。母亲炒的瓜子很快就被嗑完了,父亲就再去炒。那年春节,我们家买了20斤瓜子,全吃完了。每天等邻居们走后都能扫出厚厚一层瓜子壳。
过年那几天的日子,是回忆中最满足的时光了。
长大后的年味,依旧温馨,但也多了几分人生的苍凉。
时光辗转,行走如飞的年一个接一个的到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飘舞的雪花,染白了母亲的秀发,脊椎错位瘫痪在床多年,艰难地支撑着她那孱弱的阳寿;那岁月的风霜,将衰老的痕迹刻进父亲的身体,他挺拔的脊梁,再怎么努力地想挺直腰板,却还是没法跟从前一样。一岁年龄一岁心。小时候,父母的怀抱是我们的天堂;长大后,他们苍老的背影是我们的惆怅。我们在忙碌中追求、抗争,也经历各种欣喜、艰难。而只有在这个万家期盼与守候都凝聚在一起的特殊日子里,匆匆的行人,才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放下手中永不完结的琐事,迈开回家的坚定步履,与父母团聚,让他们平日的孤独和寂寞在此刻得到片刻的慰藉。
城市的高速发展让流动成为与旧时不同的新景,无论天南地北,雪雨风霜,回家过年成了每个人迫不及待的心愿。如今,我的女儿也成长为在外独自打拼的成年人,而年便成了一张张握在手里的车票。孩子们像候鸟一样,在这短暂的团聚之日,纷纷归来。
年,也成了忙碌了一年的父母过尽千帆望穿秋水对孩子的渴望与期盼。在掰着手指算儿女归期的明眸里,春节不仅是传统上的节日,更是精神上的庆典。在外的趣事、乐事、新鲜事,居家事、琐碎事,孩子的心事、美事、成长事,不断地在饭桌上交融汇合,欢乐的笑声,飘出小屋,走遍街头巷尾。那份温暖,即便是寒冬,也能将冰雪融化;那份爱,即便在荒漠,也能润出鲜花朵朵。短暂的栖息之后,必定是又一次艰辛的跋涉。节日团圆的温馨已发酵成节后离别的心酸,在依依惜别中静候下一年的轮回。
年味,在家的上空荡漾,喜庆而浓郁。在炊烟里渲染,延绵不断。这是我们每个人记忆中独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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