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准备下班时随手点开豆瓣,很多人在转苏更生那篇《给北京的一封信》。匆匆浏览一遍,连着同文后各种声音的评论。细想自己来北京正是去年11月的事,整1年了。
这之前,北京是个符号,偶尔会想象它的美好或错乱。毕业那年本有个工作机会,一个犹豫加上家里反对,兜兜转转便去烟台做起了杂志,生活不紧不慢。本以为这就过上吃着海鲜、听着海风海浪抒写胶东风土人情、努力挣钱为海景房奋斗的日子了,那种平淡与安逸中,突然有一天恐惧和厌倦油然而生,一个冲动便从海风奔向雾霾,借口说为以后不后悔。
国庆前的面试是第一次来北京,似乎更喜欢南方,上学期间的游玩多是往南走。过丰台就是京郊,无论是出北京站还是见到严莫上2号线,一个感觉:靠,人真多。10月的秋风秋雨中,一个人来回折腾跑了很多地儿,北京可能就是一个缩小的中国吧,不像上海、南方那般性格鲜明,什么都有,什么都能看到。之后一切顺理成章,回家打预防,返回烟台办离职,最终踏入这个又大又破又包罗万象的城市。
碎片化时代我显然是被不由自主绑架的那类。朋友圈的生活造成很多错觉,有聚于北京的大学好友说现在的日子和烟台简直天壤之别,那时何其潇洒、惬意,不是蓝天就是大海。也有在安逸小城的小伙伴在工作不顺、生活不爽的日子偶尔会念及北京的好玩和好奇。
很多时候我并不给出建议。人是不同的,因缘际会,经历的、碰到的、面对的都不一样。时间面前,甚至自己也没想过如何定义目前的生活。如我一般的普通人,不在北京上学,不在北京工作,而立之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来到北京,既没有看似功成名就的事业,又没有雏形的家庭,很多人看来简直就是消耗光阴、不务正业。
且说这段生活。
2.
任何一个城市,住显然是首要难题。因为严莫和小锄头一大帮朋友在北京的缘故,初来吃住都在北大,并无漂泊感。后来因那个楼男女混住,阿姨眼神犀利认识每个人,查的严,为了上班方便,在冯大小姐和文静帮助下分别看了人大西门和蓟门桥政法院里的宿舍。前者一进门就被几个噼噼啪啪打游戏的大胖子所震慑,强装淡定说了句不错就溜了出来。后者因为在学校天然有了安全感。北三环,去哪都方便,老楼,8人床位,每天30,每月420,便决定住下来找到工作再随着找。楼里住满了各式各样早出晚归或不出不归的人,趣事不少:室友来来往往换了一个又一个,楼道里四十好几的大叔追年纪相仿的大婶,隔壁屋每天黄昏酒足饭饱总会传来小孩的哭声与女人的浪叫,第一次去厕所一个没忍住差点吐那儿……
那是北漂的开始,也是第一次距离北漂如此近。每个早晨公交路过,电影制片厂门口早早挤满了想当群众演员的路人甲。而日渐冰冷的夜晚每次穿过蓟门桥公园,都会看到桥底下睡着不同的人,来来去去。那时每周都去严莫那里,改善、放松。也是懒了,没想到竟住了大半年,直到6月份和几个朋友相约搬到十里堡。现在变成了晚来北京的小伙伴一如当初,每周过来,我们搓一顿、聊聊天,彼此安详、踏实。至于每每听及五环之外,燕郊以里上千万人的群居生活,只能暗自庆幸没有身在其中罢了,也不会。租房需要缘分,只是大如北京,缘分更浅罢了。毕业这些年,也搬了有5、6次家了,张悦然《鲤》系列做过一期——《一间不属于你的房间》,一度也想写写这几年遇到的房子和人,想想都是有趣的事。
3.
北京不缺好工作是真的,只要你足够专注、足够上进。当然,选对适合的行业,找到理想单位,碰到魅力十足的老板都是需要缘分的。因人而异,第一步尤是艰难。于我讲,1年换了三份工作是从未想过的,也是无奈之举,但同时更庆幸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便走到了自己喜欢的地方。最初一意孤行想去出版圈一切不顺,所投公司一个回音没有,金钱和生活压力之下匆匆选择了薪水最高的互联网公司,然后在中文系崇敬文字的作死感和复制粘贴的矛盾中度过了1个月,新年第一天正式失业。这期间也浪费了几次好的机会,像读库,面对老六一个紧张不知所云,最终也错过了它的下一个10年。一直到1月底进入周报,冒冒失失踏入出版圈。然后得以跟着两位有情怀的老板稀里糊涂了解这个行业的方方面面。所有一切,远不是你当初臆想的那般。
到今天,上班第一个月就忽悠我辞职去南京的煤老板此去经年仍一次次往返于六盘水和邯郸之间,当然工资早已变成了万元户。烟台的、家乡的小伙伴也陆陆续续安定,即将新婚燕尔。而我自己,7月份先历经一悲,又循着缘分有了突如其来的改变。尽管放弃就意味着很多东西从头开始,但跟着心走也许才能有更大能量吧。
北京就是这样,各个产业,大大小小那么多公司,每个人都在不同环节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出演着各自的戏份。北京很现实,北京又能容忍你的一切放肆,每个人似乎都把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过客,干得不开心随时可以走可以离开。而每天极快的节奏,又容不得你偷懒,忙碌中根本不及多想什么安定与否,它给了你别的任何地方都不能给你的,包括压力、包括机遇,就看你有没有能力、运气和缘分,以及那种一以贯之的执念罢了。
4.
工作这些年,尤其北京这年。突然就像生了一场病,不由自己控制。
每天要和很多人产生交集,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人。但慢慢发现,工作的圈子越来越大,生活的圈子却越来越小。你不知道在畏惧什么,也许只是时间还浅,还没有勇气把朋友圈那些自觉的同类纳入生活中。很多时候,明明就在一个城市,相距不远,却更多选择困在手机的一屏之间,心甘情愿停留在这虚拟中。另一边,又在有意缩小生活圈,怀着不好意思的抵触慢慢和一些人日渐疏离、越走越远……
当然,在北京你也很享受可以见到很多旧友或是虽未见面,实却相熟的朋友。你们天各一方,但由于这个城市的独特向心力,他们跨越大半个中国路过这里逗留,或是从另一个邻近的城市赶过来,与刚好在这里的你有了约在一起的机会,觥筹交错间看着各自的变化,谈论着过往以及将来。而如果不是北京,你们也许这辈子都很难有交集了。但更多时候,你也会惧怕那些陌生的、突如其来的亲近,尤其是本来早已不再相交的两个人一下和你佯装很熟聊,让你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应对。
也许这就是社交恐惧症?无关乎北京。只是因为北京的缘故,加剧了程度,你只是借口没有时间停留下来反思罢了。
这矛盾中,时间似乎每天都匆匆。很多时候你更想一个人,但你又发现它是那么奢侈,几乎没有哪怕两天是完全由你支配的。在这矛盾中,人便很感性、容易冲动,经常会头脑发热做一些虚幻且莫名其妙的事,甚至会把虚幻的场景移植在现实,以为你面对的是一个人。
其实你只是无时无刻在对着一个手机屏罢了。
每次在虚拟的对话框中结束聊天,回头看,有时竟会恶心到自己。这是自己吗?为什么会虚设那样一个假想在现实的场景?这种糟糕的状态,并不处于客套,却又特别失真。特别讨厌。仔细看真的让人害怕。手机屏上的24小时,终究抵不过一个甚至几分钟、几句话的照面。
为什么会这样呢?长得丑是肯定的。或者本就是个浅薄的人,不自信罢了。因为怕,因为见识贫乏,就会不自信,就会说很多话,不是在演,但就是身不由己。时常会有那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恐慌,或者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做一个叫知更社区的项目,服务和扶持一批民间读书会和读书人。团队人少,每天都要花一部分时间管理几个近500人的大群。每天接触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有个群很有意思,特别活跃,聪明人很多,每天聊不完的话题。但那种明显的霸道又不时带着他们明显不自知的攻击性和戾气,让人生畏、惶恐。我在朋友圈抛出这一问题,不同的陌生人给出了几个答案:
因为他们觉得别人太笨 ,无法沟通,难以交流,别人无法及时理解他们的想法,每次只好十分郁闷地以暴躁结束。
那不是智慧,仅仅是聪明而已。
因为心智足以拒绝别人的规劝,狡诈足以掩饰自己的过错。
因为还不够聪明。
因为情商跟不上智商
……
不是聪明人,显然只能以笨人的方式继续生活罢了。说这是在解答前面哪个设问呢?也许只是广告时刻,软文植入罢了。
5.
北京的夜晚,结束每天的一切,光怪陆离中你还是会产生奇怪的感觉。
15号线转14号,再转6号,然后步行10多分钟回家,每天单调重复。不管下班多晚,总会看到不同的一拨人从城市的这头转移到那头。每天的6号线总是见缝插针。渐渐你也摸到了规律,不用等七趟八趟,知道了在哪个口换乘出去就是电梯,知道了路上这时间的空隙做什么最合适。
这个城市的夜晚又是荒凉的,甚至有一种萧条、破败感,你一直以为是这几年经济不景气,其实这就是北京,只是白天的喧哗欺骗了触感。但这个城市的夜晚同样也让你欢喜,尤其是刚下过雨,很晚下班,车驶在四环上,那种路面飞驰的感觉,闭一会眼,灯光飞流……
有时会想到要稳定一点。就像有天在编潘光旦一篇关于单身的稿子,看到了其中一些段落极好,截图发了几个单身的朋友调侃。室友在小群说:昨天我妹打电话说我姥姥问我有没有对象,我妹说他们单位有三十多岁还单身的大姐,姥姥听了说**(室友)还不急,才25……
突然就想到了外婆,前几年一直病着,每每回家都去看她。握着她的手,吊着氧气瓶的她侧着脸,干涩的眼眶中渗出几滴泪水,喊着我的小名,问我一个人吗?有对象了吗?起初总说没有,后来就骗她有了有了,明年就带回来。
后来,外婆走了,我依然一个人回去。
有时就这样,开着玩笑突然就戳中泪点了,我们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
恩,家里下了通牒,当前找对象是第一要任。
又一个光棍节过去了,银杏叶落下来了,我们一起去看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