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路上,遇到不同的人,基本都是一辈子只见一次的那种,不知名姓,但都有自己的故事。故事似乎更容易说给陌生人听。熟悉的人听了会揣摩,陌生人,不会。彼此只是一个倾听者,一个诉说者。
(一)
一次从C城坐高铁去D城,座位对面是一位女士,车子未启动,互相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她便问我她刚做的头发好不好看。头发的话题没聊几分钟,她有点暗淡下来,说“我又一个人了”,眼睛也湿了。我有点窘,不知所措地递给她纸巾,她向我讲述了她的两次婚姻。
第一个也算青梅竹马,可男人意气风发之时便觉得与她有了悬殊,她换了城市生活。来到新的城市她生下了女儿。我心一揪,疑惑的看着她,她苦笑了一下说“是的,分开的时候我怀孕了,没和他说,我不想让他觉得我用孩子牵制他。”
我有点痛。
孩子三岁时她遇到第二个男人,两人都是婚姻里被弃的那一个,有点同病相怜,一起取暖。“他对我很好,但不是爱,我也不是,你懂的吧?他对女儿也很好。”她说着目光转向窗外,长久的停顿,我有种冲动,想握着她的手,但觉着还是唐突,就又递了一张纸巾。
她新做的发卷卷曲曲,刚到肩部,侧着看很美。
她平复下来转向我说“他出车祸死了,三个多月了。虽然不像年轻时的那种情感,但我们像家人,也很亲。”
沉默。
“我去C城就是去做头发的,我想从头开始。”
“那为什么一定要去C城做呢?”我不解。
“也不为什么,那年我带了孩子去C城,在那儿遇到的他。”她已渐渐平静,脸上没了泪水。
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她或倾诉或沉默,我只是安静地听。车到站后,我想对她说安慰或祝福的话,但担心会让她觉得有点虚假,应该有很多人对她说过吧。虽然即使对面的人不是我,她也会倾诉吧?
于是我只说了你头发很好看的。
下车后,我想这人生真不是个东西,兜兜转转不知有多少根暗刺,可是,伤口再深也得过活不是?
其实,我是来D城出差,抽空去C城是看望一个十几年未见的老朋友,两年前他读中学的儿子跳楼自杀了。我们俩聊了一个上午,没聊到孩子。他送我进站,我都走远了,听到他喊我,我转回去,他递一份《参考消息》报纸给我。
“路上消遣。”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的泪光。
我知道他想说的是谢谢我来看他。
那份《参考消息》到现在都在我书柜里,从未看过。
那个途中坐在我对面的女子,高高瘦瘦,某些瞬间我会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