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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母亲有了白头发。爱美的母亲，常常从外面买回染发剂自己动手，把白发染回黑色。母亲说，黑色的头发让人看起来显年轻些。是的，以至于我都没注意到母亲头发的真正颜色。

我也记不得母亲满脸的皱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是家里起新房的时候？是我高考的时候？还是我们读书要交学费的时候？……

一次聊天的时候母亲说，在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最怕的事情便是每周接到我们的电话，害怕我们开口要钱时他们囊中羞涩。那时候家里贫困，学费、生活费、资料费、补课费压的他们踹不过气。那时候父亲又下岗，一直稳定的收入来源便断了。只能找一些临时工，因为工作不固定，发钱时间也未知，即便钱拿到了，恐怕也顶不住一个孩子的电话，更何况，我们三个。

母亲没有工作，在家里干些农活，没有地方来钱，便整天想着，快点熬到孩子毕业。这些是在我们毕业多年后，母亲轻描淡写的跟我们提起的。说的很轻松，但是我知道，母亲脸上的这些皱纹，头上的那些白发都是为我们操心时，一点一滴汇聚起来的。现在，我们仨都毕业了，母亲也老了。

前段时间，母亲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去医院检查说有腰肌劳损，要注意多休息。因为母亲生我们的时候还很年轻，我记忆里觉得母亲还依旧是三十岁的身强体壮，干活很有气力，白天劳作一天，休息一晚，次日便恢复如初。不曾想现在干完活的时候，需要休息个三四天或者要去医院打营养针才能缓过来。母亲怕我们担心，从不告诉我们这些事情，总是养好身体了才提一下。虽然我们总是劝她不要干太重的活，但是她觉得现在干的这些活比起以前的风吹日晒轻松多了，趁着现在身体还可以，还能干些活，以后老了做不动了，想做也做不了，而且整天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其实，母亲即使待在家里也闲不住，不是忙着这个就是忙那个，手里总没有停下的时候。为了生机而奔波的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在她左右，心里愈发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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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一位农村妇女，是从拿工分，用粮票的年代走过来的人。小学文化，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育，对我们做人做事学习教导甚少。她所能做的便是，为我们做好尽可能可口饭菜，缝制比起其他孩子尽可能好看的衣裳，收拾虽没有什么家具却依旧整洁的家。我想对于孩子的教导问题，已经生生的排在温饱问题后面了。虽然没有过多的教导，不懂得太多的道理，但是让孩子读书却是她一直坚持的“大道理”。

记得刚读完初中的时候，堂姐休学，说要去打工赚钱，为家里分担。伯父伯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有人分担，可以没有那么辛苦。（PS:后来堂姐结婚的时候，伯父伯母哭的很厉害，觉得亏欠了女儿，让她过早的担起了家庭的责任。可是，时间逝去，哭也追不回逝去的时光。）我当时心痒痒，想着，也休学赚钱去，为父母分担，为弟弟妹妹赚点生活费。加上当时的爷爷奶奶较封建，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有用，以后是要嫁出去的，不是自家人。母亲知道我这个想法后，很严肃的跟我说，她和父亲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我们仨供读完大学为止。我当时不懂，觉得母亲完全不理解我，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前段时间，母亲来参加来我婚礼的前一天，当说到这个话题时，母亲说，之所以让你们读书，不是说希望你们成为什么大人物，也不是觉得你们读完书后一定能为家庭做多少贡献，只是希望你们不再像我，面朝黄土背朝天。读书可以让你们这一代就开始改变，变的一代比一代好。我很感谢母亲当时的坚持，坚持这个她认为对的“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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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为止我最后悔最愧疚的便是2014年时跟母亲吵了一架，当时是因为我和妹妹在广州租了个两房一厅，每个月的房租需要花掉我工资的三分之一。母亲知道这个事情后，埋怨我乱花钱，租这么贵的房子，有钱还不如好好存着。我埋怨母亲不理解我不关心我，不知道以前花几百块租的那些房子有多么的混乱，还把以前的一些委屈倾泻而出。完全没给母亲反应的机会，母亲可能懵了，没想到我会憋着这么多事，觉得这么委屈。

自那次后，我有好几个月没给母亲打电话，并不是在生气，只是没有勇气去解开几个月前因为冲动留下的心结。每次母亲给妹妹打电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打探我的情况。后来还是在我生日的时候，母亲打电话给妹妹，叫我接了电话说，她不是不关心我，只是怕我乱花钱，不懂得为以后着想，她说他一辈子也没攒下什么钱，看到那么多钱花出去，心里不是滋味。那天说了很多，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后悔了，最终也没给母亲说句对不起。母亲不懂太多道理，也许觉得母女之间哪需要说这些。

胡适在《我的母亲》里说：我渐渐明白，世间最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情，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我们都不喜欢看别人的脸色，有时候却最容易把脸色摆给最亲近的人看。发脾气也好，摆脸色也罢，总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少了点约束。自那以后，跟母亲说话，尽管有时候可能会生气，但始终没跟母亲吵过，也没跟母亲大声说过话，我也只能这样弥补我当年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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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读书和刚毕业工作的时候，因为母亲不太了解我们年轻人做些什么事，也很少会过问，很少给我们打电话，就算打来电话，内容也无非是吃饱穿暖，照顾好自己，没有太多瞎话闲聊。因为沟通少，相互之间的了解也少，有时候打电话，嘘寒问暖完之后经常两边各自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挺尴尬。很多家庭的父母对孩子有唠叨不完的话，孩子对父母有诉不完的思念。而我们因缺少沟通，又不善表达，常常是沉默不语。越是这样，打的电话就越少。好不容易打一次电话，可能得列个提纲，今天得说些什么，才能让通话时间保证至少有十分钟。所以我常常很羡慕那些能跟自己父母聊天聊一两个小时的人，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后来随着微信的普及，自教会母亲微信语音和视频聊天后，我们的聊天便多了起来。时不时发个语音，晚上相互视频聊天，感情也亲近很多。再也不用像以前，需要像完成任务一样跟母亲沟通了。

我的年龄大了，母亲也老了，如果认真去算算，我们还能相见多少次?还能在一起多久?不，时间不经算，我们也不敢算，我们能做的除了感恩母亲所带来给我们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温暖母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