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初冬的季节,从很小时有记忆的时候起,年年都是如此,我总觉得这是老天在对我不珍惜冬日好光景在寝室里呼呼大睡的惩罚似得。有趣的是,这魇也有规律,睡三十分钟魇两次,睡一个小时魇四次,要是睡四十五分钟的话那就是魇三次,在最后一次魇的结束,我可以顺利的挣扎醒来,所以每一次的挣扎,我都会悄悄地记下,盼望着那最后一次的到来。
然而在这之前,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我在床上躺着,寝室里很静,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鼻息声,活像躺在一只坏了的表壳里,有所期待,希望自己的身体可以随着时间的动一动,却始终不能如愿,有一种不习惯的空白感。仿佛是故国的街市,人都是陌生的,连一阵阵风都是向前的,无时无刻地推着你,按照你并不知道的剧本向前发展,而自己似是一个旁观者,又更是一个参与者,如果不小心碰上了噩梦啊,承受的痛苦与恐惧往往是两倍的。
当那“魇”降临时,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被突然地隔离开,远离自己认识的人熟悉的生活,远的无法置信。会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在广大的世界上自己不为任何人所理解,不为任何人所爱,不为任何人记起——我发现自己成了这样的存在。甚至是在那一刻我消失不见,也没人能察觉。
也曾尝试着就那么放弃,不去动,不去努力地挣扎。而那种感觉却是更加的不可思议。简直就好像自己沉入海底,由于气压的关系,心脏开始痛,痛的想要裂成几半,几近窒息,那是一种身躯被扭绞的感觉,像被人用抹布一样一点一点的绞干。痛苦后,是一种下坠感,没有尽头的下坠,似是黑洞就在身下,而我即将陷入那个黑洞——那个来了就不能走的世界。
有庆死之后,富贵瞒着佳珍去村西头看孩子的坟,回来的路上说的一句话:我看着那条弯曲着通向城里的小路,听不到我儿子赤脚跑来的声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洒满了盐。
第一次看到这里时我合上书到窗台边站了一站,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滴,我想:活着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人的责任。
我为什么要挣扎,我在挣扎什么,我为什么要醒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清楚。或许是本能?
身处在这样一个敏感而病态的世界......即使渐渐觉得为活着而活着实在是人的悲哀,满足于永远的沉睡,未尝不是某种和平与幸福。但那又怎样?我不知道我为何要活着,我只知道,我必须要活着。所以,我必须去挣扎。当魇的噩梦再次降临,当我无法动弹,当整个世界都在坠落,我还是选择去在黑暗中,执着地寻找那唯一一条通往生的路。